季雾吟看着面前关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她让自己的人隐在暗处，看着病房，以防出现意外。
停机坪在医院的后门，季雾吟看着舟舟躺在担架车上，被推上了飞机后，才紧跟着过去。
周青南走在她后面，她有意无意的隔开了他与担架车的距离。
“你坐那边。”上了飞机后，季雾吟指了下对面的座位，对周青南说。
周青南原本走向她旁侧的脚步一顿，自然的走到了另一边。
随行的几个医护人员呈半包围状坐在舟舟附近。
季雾吟的手随意的搭在担架车的护栏上，视线往外扫。
为了不被人发现，宋知煜是不从这儿走的。
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停机坪是在5里以外的那个高尔夫球场内部，宋知煜大概会选在那儿……
飞机准备滑行时，她无意间看到通往后门的那条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人。扭头回望，那人走出了廊道，站在风雪里，视线牢牢的锁在飞机上。
距离越来越远，她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应该是没什么表情的吧，季雾吟想，毕竟前几分钟还当着她的面，果断的关上了门，叫她“别回来”。
失重感袭来时，季雾吟闭上眼，想起了18岁出国留学的那一天。
她一个人推着行李，走过安检，回头看时，原本在那扇闸门前站着的季父季母早已转身往回走，似乎对她即将一个人远赴异国，没有丝毫担心。
这次还走出来看了她一眼，算是不错了。
季雾吟睁开眸，注意到周青南的若有若无的打量。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松散的窝在靠背上，视线假装不经意的扫过周青南。
“除了我，季氏还有其他你看得上的人吗？”她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问道。
周青南一贯的外在形象维持得好，在飞机上也是坐得板正。
听见她的话，他放下手中的电容笔：“怎么，之前的合作要换负责人？”
他开玩笑似的道：“是谁有那么大面子，能让你放下以前的合作？”
季雾吟弯了下唇角，学着他的语调：“我父母啊。”
“刚才在医院你也见了，我们都闹成这样了。”她半真不假的遗憾道，“虽然管公司挺累，也确实想过让唯曦顶替我的位置。不过等我们这趟回来，真看见这样的画面，还是会有点儿不舒服。”
周青南蹙起眉，他记起了刚才在医院的争吵。
“我看伯父并没有直接表态，现在的季氏在你手底下运转得不错，他一定会谨慎考虑。”
季雾吟没有听他这句宽慰，而是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还是提前做准备，现在我家这情况……”
她顿了下，没有说完，而是看向窗外的浮沉的云，调侃道：“说起来，当个闲散人也不错。就是以后见你，得提前去周氏预约了。”
周青南扯了扯嘴角，回了她一个笑。
季雾吟从窗户的反光里，观察着周青南的脸，看见他笑完后嘴角耷拉，眼皮下垂，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负责季氏私人飞机的飞行员，以前是开战斗机的，对这种风雪交加，阴沉的天气丝毫不惧。
大概是因为对周青南起了疑心，季雾吟十几个小时里都没敢合眼。哪怕周青南进了休息室，她也只是放低座椅，靠在护栏边儿上，看着舟舟。
到M国时，时针正好指向八点。
“吟吟，你一夜没睡，要不要先去休息会儿？”周青南看了眼，已经被安置在床上的舟舟说，“孩子这边我来照顾。”
季雾吟原本有些困倦的思绪，一下清醒过来。
她揉了下太阳穴，直接道：“不用，你看你朋友现在方便过来吗？”
她得确定周青南是不是真的在骗她，以及他那个朋友是否能治好舟舟。
周青南垂下眸子，眼皮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恼色。
“我联系他。”周青南拿着手机出去了。
季雾吟坐在舟舟床边，给宋知煜发了信息和定位。
“真给那小鬼治？”电话那头的男人很诧异。
周青南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道：“你先过来，我感觉她对我起疑心了。”
“真的？”男人疑惑道，“周，你是不是露出什么破绽了？”
周青南回忆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
除了因为秦薇破坏了他的计划，他给了点儿教训，顺带坑了秦氏一把，没其他事儿。
但秦薇那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证据。
“没有。”周青南说。
他微微不耐道：“先过来，再见机行事。”
那头的人低声嘀咕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一小时后，季雾吟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一个头发金棕色，皮肤很白的健壮男人。
“这是瑞安。”周青南介绍说。
季雾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她仔细看了眼男人的五官，在脑海里跟拿到的资料里的团队人员作对比。
“看来季小姐对我的长相很感兴趣啊。”瑞安笑着调侃道。
季雾吟收回视线，四两拨千斤的回了几句话。
这个瑞安挺敏锐的。
舟舟病房里站着季雾吟从上京带来的医护人员，也有这家医院的特聘，人员众多，瑞安扫了一圈，倒是没说什么。
他换上衣服给舟舟做了最基础的检查，然后对季雾吟说：“其他更详细的检查，要用我们团队里的设备。这家医院的档次太低。”
他的语气很不屑，甚至带着嫌弃之意，但这家医院的人却没吭声。
季雾吟看了眼，有几个站在后面的，大概是实习生。目光灼灼的盯着瑞安，听见他的话，还下意识点了点头。
看来瑞安本身的名气也并不低。
季雾吟稍稍放下了心，但宋知煜没到，她不打算随意让舟舟挪动位置。
“在来之前，就听闻瑞安先生团队里的仪器和设备都是全球顶尖，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荣幸能去参观？”
她这话问得巧妙，连带了一干医护人员。
据她了解，这种科研团队，除了在找投资或是专业评测时会开放实验室，也会在固定的日子让医院的实习生去参观。
只要有医院方面出具的证明就可以。
这是合情合理的。
瑞安看了周青南一眼，意味不明道：“现在？”
季雾吟点了点头说：“今天正好有时间，可以见识一下，回头若是谈合作也方便。”
不仅借了医院的由头，还提到了投资。
瑞安犯了难。
同时病房里其他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尤其是那几个站在自家老师后面的实习生，目光更是热切。
瑞安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说了一句，需要提前跟导师沟通，就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半小时后，季雾吟和周青南一同走进了医学院的一栋楼内。
这栋楼是完完全全属于一个团队的研究室。
季雾吟听到身后有实习生在感叹，在艳羡，自己就学的地方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冷冰冰的仪器上泛着冷光，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周青南端详着季雾吟的神情，把瑞安叫了过来。
“如果孩子要做更详细的检查，应该用到哪些设备？”
瑞安瞥过季雾吟打量的眼神，指着上面说：“在楼上。”
这一栋楼有六层，每层都放着不同的设备，舟舟需要用到的集中在二三层。
季雾吟特意记下了设备名称和用途，发给了宋知煜。
中午吃饭前，季雾吟收到了宋知煜的消息。
——设备没问题。
——现场都安排好了。
她这才放心让瑞安带走舟舟，而自己和周青南去找那三个和周宏新合作的公司。
……
“恕我直言，贵司内部的分歧与斗争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看最后能拿在手上的钱。”
会议室内，负责人拇指和食指一搓，比了个手势。
季雾吟把文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您都没看我们的条件，怎么知道我们给出的能不能达到您心中预期？”
这是三个公司中最难啃的一家。
这位负责人新上位，不看人情，只认钱。
不难看出在他们来之前，周宏新已经联系过他了。
“不够。”负责人看完文件后，伸出另一只手合在一起，捏出了“七”的数字，“至少得这个数。”
果真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季雾吟想到宋知煜说的，嘴角挑起三分笑：“贵司在总利润额上抽成百分之四十，如今要增加七个点，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占比，只提供货源，未免太过小气。”
负责人瞬间听出了季雾吟的意思，手指点了点文件：“签合同的时候就谈好了，经销渠道是贵司的事，我司不负责这一部分。”
季雾吟拿过文件，点头道：“理解。”
“这么看来，贵司的态度倒是坚决。”她笑意比刚才浓了些，“就是不知道周宏新承诺给您的份额能不能达到。”
“毕竟现在周氏还不是他的一言堂，到时让董事会的知道，他拱手相让了接近一半的抽成。”她轻笑出口，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您觉着他是会自己出来承认，还是推您出来自保？”
她问得漫不经心的，每个字句却宛若实质的砸在了负责人身上。
负责人手脚发凉，恍惚想起那天周宏新跟他说这件事时，甚至没签署任何有法律效应的合同。
谈生意最忌讳言而无信，阴阳合同。
到时事情被爆出来，损的是他的名声。
“既然贵司没有合作的意向，那我们也只能表示遗憾了。”季雾吟收起文件，正准备起身。
负责人连忙叫住了她。
签完合同后，季雾吟和周青南往外走。
“你的要求已经达到了。”季雾吟不放心的说，“回去交接工作的时候，可不要刺激到周宏新，他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周青南笑道：“我被为难了，你帮我吗？”
季雾吟摆了摆手：“指不定我回去也得交接工作了。”
周青南愣了下，低声道：“这玩笑可不好笑。”
两人在公司门口分道扬镳，季雾吟看着周青南的车走了后，才调转方向往跟宋知煜约好的地方走。
“保安室有人守，实验室有人看着，瑞安出去了还没回来。”
宋知煜面前的一整面墙都是投影。
季雾吟拿起遥控按了按，确定了画面中舟舟的神色无异后，才恹懒的斜身窝进沙发里。
“周青南那边有反常吗？”宋知煜接了杯温开水，放在季雾吟面前。
季雾吟摇头，她看宋知煜一派无波无澜的散漫，忍不住起了点儿的心思。
“若是实验室和周青南都没问题，摄像头被发现了，宋总可是要去局子里喝茶的。”她勾了勾宋知煜的领带，曼声道，“宋总，怕不怕？”
宋知煜任由她扯着领带，双手撑在她身侧，低低的哼笑一声，如山间抚过薄雪，清冽得紧。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目光描绘着她的轮廓，落点在她嫣红的唇上，“若舟舟能平安，左右不过进去几年罢了。”
季雾吟恍然片刻，蓦地笑了，疏淡的眉眼变得浓艳：“也行，等你出来，舟舟应该和他的新爸爸已经磨合好了。”
闻言，宋知煜一挑眉，低头蹭了蹭她的肩颈，占有欲和控制欲隐在话语间：“不行。”
季雾吟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正欲继续说，投影里保安的声音倏地提高了一个度。
叫的是瑞安的名字。
这是在提醒他们。
季雾吟推开宋知煜，视线落到了投影上。
宋知煜翻身坐在季雾吟的旁边，五指顺势一捏，就把她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季雾吟没管他的小动作。
投影上不仅出现了瑞安的身影，还有周青南的。
两人一同从外面回来，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上去像是吵了一架。
这个时间点，实验室的其他成员都来了。每个组负责的内容不同，瑞安径直上了二楼，让负责监测记录的小组成员去了另一边。
“这么完美的实验体，你确定要放？”瑞安拿过记录舟舟的本子，塞到了周青南怀里，语气不太好的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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