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南拿起本子翻了翻，随意的放在了旁侧。
“现在市场投入使用了多少？”
“两个贫民窟，布路科凌区和布琅客斯区。”
瑞安不解道：“这跟这小鬼有什么关系？”
周青南点了点记录本：“那边同样也有监测员？”
瑞安摸了摸下巴，一脸自豪：“当然，多组别实验才能更精准得出结论。”
“所以他不是缺一不可的。”周青南走到仪器旁，指着上面的标红点道，“他的均值已经低于平均，再继续用药，撑不到我们谈合同的时候。”
“你确定是为了合同？”瑞安狐疑的看着周青南：“周，你这两天很不对劲。”
周青南冷笑了一声：“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这又不是我的孩子。”
瑞安这才走到操作台，重新配置药水。
“事先说明，这只能延缓发病。”
周青南看着他把药水注射进舟舟的体内，问道：“不是说已经研制了相应的特制药吗？”
瑞安拔掉针头，随意用棉签按了按，扔到了指定垃圾桶里。
他指了指侧边柜子的一个抽屉：“在那，不过这根治起来可不简单。”
注射了药水的的针头，被他拿棉布包了起来，在周青南面前晃了晃。
“这两种缺一不可，根据我的判断，至少得一年起步，期间这个可不能断。”
“周，我是不是很够意思？到时只有你们周氏有这种药，价格还不是随便定。”
周青南双手撑在桌子上，笑了：“你很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气氛缓和不少，他们没有注意到隐在桌下，嵌在墙角架子后面的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
这边房间里安静得仿佛时间凝滞。
季雾吟的指甲在宋知煜的手背上划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她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不要冲动。
“他想要什么合同？今天该谈的不是已经谈下来了吗？”
季雾吟喃喃自语，像是想要给脑中轰然断裂的思绪，找一个可以支撑的拼接点。
宋知煜眼中凝着阴鸷，他五指扣住她的指节，好似感觉不到手背上火辣辣的触感似的。
“已经让人去跟着他了。”宋知煜斜了一眼，跟瑞安交谈完，准备离开的周青南。
季雾吟好似没听见他的话，嗓音微哑的呢喃：“我以为他只是想接管周氏，没想到他野心这么大。我早该怀疑他的……”
在他有意无意的投资一些空壳项目时，在她知道游乐园是周氏旁系开的时，在秦氏莫名其妙出事时，在来这之前他总想找机会与她续前面合约情侣的约时……
仔细想来，真是太多破绽了。
而她每次都秉承着“与我无关”的想法，随口一问，压根没往心里去。
才会有了今天的局面。
宋知煜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侧身，脉络清晰的手腕搭在了她后颈靠下的位置。
后颈传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时，季雾吟才像是从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出来。
她扭头，对上宋知煜的视线时，他勾了勾唇，安抚似的笑了笑。
“别想太多，他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秘密。”他朝投影屏幕上抬了抬下巴，“至少现在舟舟没事儿，我们还有时间。”
瑞安团队实验室的设备确实好，舟舟躺在的那个床上，侧面连接着几个屏幕，上面勾勒着各种数值曲线和图片。
其中一个是周青南刚才说已经标红的数值，现在那小红点已经消失，各个板块的波线都很有规律。
说明舟舟现在的状态是稳定的。
“嗯，我先去找人。”
季雾吟挣开了宋知煜的手，好似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拿起手机，给秘书打电话，叫他们去瑞安刚刚提到的两个贫民窟调查，又让留在国内的助理注意周氏的医院是否有异常。
全部安排好后，她联系了韦依萱。
舟舟不能一直留在那个实验室，谁都不敢保证瑞安会不会突然给他注射其他的东西。
而他刚刚配置的药，季雾吟记下了名称和配比。
周氏旗下的医院，她现在并不放心。但相关的知识，还是得着专业的人来。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做到瑞安那一步。
毕竟这是一个跳级上来，一路报送至名校堪称天赋极佳的研究员。
“我帮你去找找，但不能保证能找到，毕竟我们医院在这方面并不是特别擅长。”
韦依萱没有问什么，而是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季雾吟拿着手机在沙发靠椅后面踱步。她的视线又转回到了投影上，宋知煜的人很细心，在正对着舟舟床的位置同样也安了一个摄像头。
此刻，屏幕上的舟舟安静的躺在床上，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瑞安刚给他换过瓶的药水。
他自从发病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只能靠打生理盐水来维持身体机能。
“周青南去了地下网。”宋知煜接了通电话后，脸色沉了几分。
季雾吟想到那个难以完全修复的U盘，就是出自地下网。
“他去谈交易？”季雾吟撑在靠椅上，手腕一转，纤指在宋知煜手机地图上滑了滑。
上面标记位置的红点瞩目，确实是地下网的大本营。
“走，我们去看看。”季雾吟起身就想走，却被宋知煜拉住了手腕。
“他进了暗色的办公室。”宋知煜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耳扣，一个别在了季雾吟的耳朵上，一个别在了自己那儿。
季雾吟瞬间了然，调高了音量，以辨能在嘈杂的交谈声中听见重点。
“这些货太多了，一次性走不完。”是周青南的声音。
“走不完？周，这可是最后一批，瑞安那边弄清楚后，这些就不值钱了，不趁着这个点出掉，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一道粗狂的男声紧接着响起。
“数量太多，会引起注意。”
“哼，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当初你来找我，说要替代辛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啊。”男人哼笑一声道，“或者你想像你那个爷爷一样，拿了钱就准备跑？”
周爷爷就是在M国意外丧生的，当时传回国内，给的消息是在恐怖袭击中被误伤。
现在看来倒是另有原因。
季雾吟看了宋知煜一眼，后者正顺着她的姿势，摩擦着她带着耳扣的耳垂。
好似并不意外会听到这些。
“您误会了，只是现在国内形势严峻，不好有大动作。”周青南波澜不惊的说。
“是这样吗？可我听说，这次你过来，带了几个不相干的人，还让瑞安破例给人用药？”
“不算不相干，那小孩身份特殊，可以加以利用。”
男人好似起了点兴趣，沉沉的笑声传了过来。
“哦？说来听听。”
他们交谈了接近一个小时，季雾吟摘下耳扣的时候，那句“用季氏来铺路，影响力更大”还回荡在脑海中。
她现在知道周青南说的合同是什么了。
是想拿季氏换舟舟。
“你的人，在里面安全吗？”
能在这种地方用监听器的，必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小喽啰。
宋知煜挑了下眉，手掌滑到她的腰上规矩的放着：“安全，他潜伏的时间在辛家倒台之前。”
这么早？
季雾吟微微诧异，又想起之前辛家的变故，看似在一夕之间，实际上宋知煜在几年前就开始渗透进去了。
“枝枝，刚才周青南说，你为了我跟家里闹翻了？”宋知煜指尖轻捻着她腰侧的软肉，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季雾吟偏开头，含糊道：“舟舟还躺在实验室，先把这次的事儿解决了。”
宋知煜眼底柔软了几分，瞧见她微微泛起红的耳垂，手掌用力，隔着沙发靠椅把人抱在了怀里。
“嗯。”
他蹭了蹭她的侧颈，好像能看到两人未来能走到一块儿的路了。
周青南是在次日邀请季雾吟出去的。
他约的地方是一家中式餐厅，地理位置不算偏。东邻图书馆，西邻教堂，南边是一条公路，不知道通往哪里。
“吟吟，你真不打算继续待在季氏了？”周青南还像之前一样，顺手给她夹菜。
季雾吟伸手挡了一下：“我自己来。”
周青南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放下公筷。
“正式决定得等董事会的投票。”季雾吟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这儿有个方案，你看看可不可行。”
季雾吟摩擦着腕间的手镯：“你说。”
周青南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季雾吟面前。
“瑞安每年都得为了拉投资到处跑，他一向厌烦这种活动。所以……”
“所以他想取代我在季氏的位置？”季雾吟快速浏览完文件，把它往桌子上一扔，厉声道。
周青南像是早料到了她这种反应，解释道：“不是取代，只是想当个股东拿分红。”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他这人脾气大，也没有什么医德，闹起来恐怕吃亏的还是孩子。”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威胁之意。
季雾吟冷笑一声，没动。
周青南蹙起眉，见她丝毫不动摇，又尝试说了两句。
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响起，他听到瑞安气急败坏道：“周，实验室被入侵了，那小鬼和药都被劫走了。”
他的喘息声明显，隐约还能听到打斗的声音。
周青南眉心一跳，看向季雾吟：“你早知道？”
季雾吟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青南：“不配合你，人怎么会被引过来。”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木仓声，刺耳又清晰。
好一出调虎离山。
周青南舔了下牙，低声道：“是你逼我的。”
季雾吟看他的动作，本能察觉不对，迅速往旁边侧身。
好似撩火的热度从手臂开始蔓延，没有伤中要害，她转身要开门。
手却在刚碰到门把手时脱了力，随即意识变得昏沉。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木仓。
短暂的昏迷，像意识飘在天上，一片白。
醒过来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低头一看，自己跌坐在地上，灰蒙蒙的一片。
“醒了？”周青南背光而立，差点让她看不清脸。
“你好大的胆子，以为在这里就可以随意绑架人吗？”
“我也不想，实在是你太不听话。”周青南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指抚过她的下颚。
他手上有浓烈的血腥味，季雾吟一惊，才发现四周其实都弥漫在一片血色之中。
各个展架台上都放着东西。
季雾吟只看了一眼，就偏头干呕了起来。
“怕了？”周青南低笑了一声，“那就签字。”
他从扔在地上的包里拿出了文件，季雾吟发现这还是刚才那份。
就为了份合同把她绑过来？
季雾吟不太信：“签了你放我走？”
“签不签你都走不了。”周青南手指摸上了她手臂上的血管，眼中浮现出兴奋之色，“真完美。”
季雾吟一怔，这副模样的周青南她从没见过，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周，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快点解决。”昨天才听过的粗狂男声，再次响了起来。
是比耳扣里听到得还要嘶哑。
“辉哥，之前说好的，她签字，人给我。”周青南不悦道。
“这女人是个麻烦，你解决完，我给你找一个更完美的。”
季雾吟顺着声音来源，看见了坐在暗处的花臂男。他身边站着两个人，而周青南这边似乎也有几个人。
她听着两人的谈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动作起来。
那手镯里有一把软刀。
周青南垂眸看着季雾吟，像是在权衡。
季雾吟抿着唇，额角的汗水滴落，像是从海里捞上来即将垂危的鱼。
“那就多谢辉哥了。”片刻后，周青南举起了已经上膛的木仓，对准了季雾吟的心口。
季雾吟朝周青南摇了摇头，然而他却无动于衷。
“你如果之前答应我，我会护着你。”周青南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季雾吟心下一紧，闭上眼用力一磨，割断了绳子。
“砰——”耳鸣轰响，震得人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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