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进入残局阶段，双方都仅剩下几个主力棋子。
胜负难分。
“和棋吧。”王元灵婉笑：“再下下去没有意义。”
顾舟幽深乌眸从棋上移至她面，懒声：“同意，灵总的棋技真是让我意外。”
雨不知何时停了。
虽停了雨，可室内光线依旧暗下。
她眼眸弯起、掩住了那亮人心膛的水光，泪痣在眼尾下投下淡影，那张时常白皙温婉的面庞，此刻在暗光下，别有一番意味。
像变了个人。
顾舟敛着这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妙变化，眸底掠过几分思忖。
“姐姐真棒！”、“姐姐真厉害！”
虽然和棋。
可观了一场精彩博弈的小朋友们。
都主观认为，这场博弈中。
王元灵更占据上风。
王元灵眉眼含笑：“不是我赢了，是和棋，我们都没赢的。”
但小朋友们才不理。
一个劲地夸她就是厉害。
比舟舟哥哥厉害。
王元灵悄然看了眼顾舟。
只见他唇边笑意懒懒，并未在意这些‘贬损’他的话。
她浅笑：“雨停了，顾总，咱们回去么？”
顾舟懒散一颔首：“回。”
王元灵双手交握，立在一旁。
看着顾舟和小朋友们道别、抬手揉揉他们的脑袋瓜，声线散漫：“好好学习、好好吃饭，都听到了没？”
小朋友们嗓音响亮、可可爱爱：“听到啦！”
王元灵禁不住弯了弯眸。
对上蓦然转眸的顾舟。
她笑意有瞬间停顿，但很快，又朝他婉和轻笑。
顾舟直起身。
两手穿兜，步履懒散地越过她，朝栏杆走去。
王元灵瞧了眼他背影，笑着对小朋友们招手：“再见。”
小朋友们当即热情喊：“灵灵姐姐再见！”
重新迈入布满绿植的沥青小路。
她抬眼看向前方背对他、步伐松懒的顾舟。
雨过天晴后，乌云散去，烈阳又冒了出来。
阳光将他颀长身形拉出很长的黑影，斜斜落在地面、又折射到挡土墙上。
她看得出神。
直到那本流动的影子停了下来。
她走出意识当即被拽了回来。
抬头。
顾舟双手穿兜，浑身随性又懒散，好整以暇地睇着她：“在想下次怎么下赢我？”
她莞尔，棉白裙摆随着加快的脚步而摇曳、轻逸生姿：“跟顾总下棋，很有意思。”
顾舟扯唇，咬字懒慢：“是很有意思，走一步被你杀一步。”
她笑靥娴雅，温温柔柔地化开冲突：“有来有回才是博弈嘛。”
顾舟笑意添上抹幽意：“知道的是博弈，不知道的，还以为灵总跟我有仇，赶尽杀绝，让我丢棋保身。”
王元灵脊骨无意识绷起，却仍轻笑调侃：“顾总棋技显然在我之上，今日能和棋、而不是让我输个彻底，实际也是顾总念及我薄面，多谢顾总。”
看她睁眼说瞎话、毫不违心的样子，顾舟哂笑：“灵总不必过谦，你棋技不差，什么时候学的？”
一言一句间。
他们步调渐渐一致。
说不出是他放慢了脚步，还是她加快了步伐。
王元灵被问得眼睫轻垂。
过往被父母带着，一步一步下棋、欢声笑语的回忆刺疼了她的眼。
她呼吸有片刻不稳，但马上又调解回来，出声时，婉声听不出异样：“小时候学的。”
顾舟乌眸微动，试探：“多小，小学的时候学的？”
王元灵含糊：“好像是。”
顾舟继而：“我们学校二年级的时候，有公开授象棋课，你们当时也有？”
王元灵浅笑：“我不太记得了。”
她在逃避问题。
即便她神态自然，像是真的忘记。
但顾舟仍旧敏锐觉察。
他眸染幽意，没在继续深入探究。
毕竟她已经在回避，再问也是白费力气。
王元灵跟着顾舟。
却发现，他们走的路，并不是返回？
“顾总，我们不回去吗？”
顾舟懒声：“我不用吃饭？”
她纤睫轻滞。
也是，刚才买的那些小吃。
都给小朋友们了。
他一口没吃。
她惑声：“但小吃街好像已经过了？你不去买小吃吗？”
“这不是你在么。”
“什么？”
他不吃小吃，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元灵百思不得其解。
睇着她一头雾水模样，顾舟唇角挑起懒散弧度：“灵总都请我吃这么多顿好，我不也得回一顿好的？”
原来是这样。
她低眉顺目，笑靥如常：“没关系的顾总，我都可以的，还是随你心意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顾舟似笑非笑：“不是说要有来有回？之前吃我喜欢吃的，现在不得吃你喜欢的？”
她眸色稍动：“吃我喜欢吃的？”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明明她还没问出来。
可顾舟却想是知她所想，他扯起唇角：“到现场，再看我猜没猜对灵总喜欢吃的东西。”
她唇瓣翕张，但对上他乌眸，最终落成句：“那就先谢谢顾总了。”
他们下着坡，金黄色光线将他们影子拉得很长，随着步伐，悄悄地交叠。
本分明的界限一瞬间被覆盖。
只不过。
谁也没发现。
又走了几分钟，正当她想开口询问目的地还有多远时。
入眼处。
一座仅一层、茅草覆顶的船型屋映入眼帘。
随着风一吹，门口那用椰壳串成的风铃发出脆响、似在欢迎客人。
她抬头，看见招牌上写着：特色文昌鸡。
她表情凝滞。
顾舟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鸡肉？
她快速在脑海中回忆。
但回忆了一圈，都没想出她何时有说过这件事。
顾舟散漫扬眉，懒声：“怎么样灵总，我猜对没？”
王元灵讶异：“顾总，我是喜欢吃鸡肉没错，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以为然：“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服务员招呼他们入座。
顾舟后背倚上竹凳，漫不经心地瞧她。
那纤长眼睫轻垂，掩住了那双似水澄澈的漂亮眼眸。
一看就知道，在胡思乱想。
顾舟唇边勾起松懒弧度，赶在她将自己视为fbi、偷摸获取重要机密的形象之前，主动：“不想被发现喜好，应酬时就别只薅着鸡肉吃。”
她迷茫，应酬？他指的是哪场应酬？
顾舟懒声：“不是么？陈立峰给你夹排骨、鱼，但你都只吃了一口，只有鸡肉，你吃完了。”
王元灵错愕。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
他就已经观察得这么细微入至了？
王元灵眸色渐染复杂。
顾舟比她所想的，更敏锐。
就像下一秒。
顾舟看出她的顾虑。
咬字又慢又懒：“怎么，还有什么秘密，是害怕我发现的？”
王元灵心头倏得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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