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灵在解扣子。
同时，也在留意上端他的反应。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坚硬腹部的沟壑。
顷刻间。
他呼吸声加重。
她听得清楚。
水眸里狡黠跃动。
病服下部分处，扣错的扣子全部解开了。
她将两边拢了拢，开始，耐心地一个个扣。
顾舟凝着纽扣纠缠着她纤指，碾过、又反压。
鼻尖钻入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
心辕马意。
待终于扣完。
她才退后一步，掀起眸，水眸比泉水还干净：“可以了，顾总。”
顾舟眼底那些汹涌的情绪收得一干二净。
他散漫一颔首：“有劳灵总。”
她浅笑：“顾总客气了。”
落座。
她取出茶具，从掷茶到冲出茶汤的动作，优雅、大气。
顾舟一瞬不瞬地看着。
唇角处幽散笑意只增不减。
待她掀起眼帘时。
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
“大红袍，不知合不合顾总口味，请品鉴。”她纤手一摆，作了个有请的手势。
顾舟倚着沙发的后背才分离，往前倾身，指腹捻住茶杯两端，轻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
又瞥了眼那一个个小餐盒里，玲珑精致的点心。
并未因路途而颠簸、皮破。
想来提着的人，一路都很小心。
这种小细节，10个人里面，恐怕就只有1个会留意到。
那就是她。
无心之人不在意。
有心之人才在意。
她这一份小小心意，却搅得他内心无法平静。
他眸底掠过抹暗意，落向她面上时，深不见底。
以前也不是没住过院。
这待遇，还真是头一遭。
王元灵垂眸，夹了块虾饺放他碗里：“顾总，试试虾饺，这家皮薄馅大。”
饱满虾肉在口腔里泛着甜。
甜度蔓入他心底。
顾舟不动声色咀嚼完。
吞咽下去那刻。
心头也跟着一重。
沉甸甸的，彻底陷入谷底，再捞不上来。
“好吃吗？”她明亮眸里蕴着期待。
他深凝着她，声捎着哑：“好吃。”
“那就好。”她细声里的庆幸使得他再度撩起乌眸。
她目光垂落在食物上，嘴角漾开浅浅笑意，如同春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顾舟有片刻失神。
下一瞬，被抬眼的她抓了个正着，她抿唇轻笑：“买之前，我还担心，万一不合顾总口味怎么办。”
顾舟幽声：“我以为灵总准备这些，信手拈来。”
她笑：“毕竟事关他人的喜好，我把握不准。”
顾舟沉吟数秒，幽声：“我喜欢。”
窗外恰经群鸟，鸣叫声悦耳。
他又补充：“茶点味道不错，我喜欢，你把握得很准，大可对自己自信点。”
她婉笑：“谢谢顾总。”
他敛眸，换了公筷，夹了烧麦放入她面前碗里。
“千里迢迢提过来，你自己不试试？”
她嘴角勾勒出一抹弧线：“好。”
她轻咬了口烧麦，面前茶杯又被斟上红亮茶汤。
她瞥着茶汤。
水眸里淌着的笑意加深。
吃完早餐。
她取出了平板，打开了那预算文档。
两手托着展示在他面前。
共同看一块屏幕。
他们俩距离下意识挨近。
肩头之间的细小缝隙透着光，随着她滑屏幕的动作时而明灭。
“这份预算里面套用的定额……”她汇报的嗓音涓涓流水一样，尤为好听。
顾舟听着听着，乌眸不受控地落于她认真专注的面容。
心跳咚咚咚得直绷。
吵得他没法专注。
“顾总，你觉得这个……”她汇报到一个需要讨论的点，下意识掀眸。
想同他讨论。
却猝不及防撞入他幽深又笔直的凝视。
声音戛然而止。
气息渐渐加重。
瞳孔摇曳。
气氛粘稠。
倘若眼神会说话，或许聒噪扰耳。
她强行回笼意识，婉笑：“顾总，你觉得这一项还有什么可优化的地方吗？论及这点，你更专业。”
顾舟敛睫，掩住暗幽乌瞳：“你把电子版发给我，我让人深化提问题。”
她肩头往后退了退，浅笑：“好，我这就发给你。”
她发完后，顺手摁了锁屏键。
“发给你了，顾总，对了，后天就是画展开办日了，你能出院参加吗？”
顾舟懒声：“当然。”
她笑：“那刘小姐，肯定会很高兴。”
顾舟眸色一滞，斥上凛意，似笑非笑：“何以见得？”
她婉声：“顾总花了这么多心思帮她筹备画展，倘若我是刘小姐，肯定会很感动……”
她说了又停顿，释然一笑：“说实话，我挺羡慕刘小姐的，因为我没刘小姐这么幸运，能遇到愿意为我花心思的联姻对象，所以我感同身受，觉得若你能参加她的画展，她会更高兴，顾总也会高兴得不是吗？我看得出来，你很重视刘小姐，所以才愿意为她花这么多心思。”
顾舟唇线渐渐抿直，语气莫名：“灵总还真是善于洞察人心。”
她弯眸：“眼见为实，顾总对刘小姐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顾舟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
王元灵抱起平板，轻笑：“那顾总，预算就等你那边团队深化了，我就先回去了。”
顾舟懒懒应声：“嗯。”
她关门离开。
空气中，却还弥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顾舟取下挂于脖后、支撑石膏的薄纱带。
那本打着石膏的左臂，顺畅自然地抄过桌面上那杯她离开前，贴心倒的凉白开。
仰头。
一饮而尽。
却也难解灼热的心头。
他眉眼紧敛，乌眸掠过幽幽沉沉的思量。
-
画展如期开办。
有了谭文洲这个重磅嘉宾。
画展当天的预约号爆满全空。
王元灵却因临时有事不能来参加。
顾舟亦是，突然有个大客户要来考察。
准时参加的陈冠只好将全程录了下来，再同时传给他们两人。
谭文洲演奏结束，迎着鼓掌声，他一览场内。
未看见那抹心中挂念的纤影，镜框后的眼眸一闪失落。
他只好走向陈冠。
陈冠赞道：“兄弟，你演奏得真精彩！我刚才都看呆了。”
谭文洲笑笑，刚想开口。
余光就见馆内工作人员捧着束大红玫瑰走上前来。
他镜框后的眼眸一顿。
-
内衬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顾舟扫了眼前头正聆听着接待专员介绍的客户，侧头看向秦特助，压声：“我去接个电话，你先陪着。”
秦特助当即：“好的，顾总。”
顾舟阔步迈到边缘，站定于落地窗前，接听了陈冠的电话。
【喂？怎么？】
话筒那头传来陈冠惊喜的声音：【我靠靠靠，成了！】
顾舟眉头轻拧，一头雾水：【什么成了？】
陈冠：【当然是灵总和文洲啊！他们成了！】
顾舟心底一咯噔，声线发沉：【说清楚！】
陈冠啧了声：【你还没看见文洲发的朋友圈啊？！】
顾舟立刻切了屏幕画面，点开了谭文洲的朋友圈。
只见他捧着束灼人眼的大红玫瑰，望着镜头，笑意灿烂。
耳边，传来陈冠激动的声音：【灵总居然给文洲送红玫瑰了，红玫瑰啊！这可是示爱的意思啊！我去，你当初提议灵总给文洲送鲜花真是明智之举，你可是促成他们俩关系的红娘，啊呸，红郎啊！以后他俩结婚，你必须坐主桌！】
顾舟骤然捏紧了手机，心都坠入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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