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随着沈季载这道摄魄人心的“行刑”声落下，宇文晔朝她哽咽应出声。
俩人被按到行刑台上，脸庞一触到坚硬的石板，一股冰冷的惧意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两名侩子手的刀举至头顶之上，在明晃刺眼的骄阳下闪出一道寒光，宇文晔和孟芙玉绝望地闭上眼。
“刀下留人！”
“首辅大人有令，案情有变——”
“首辅大人有令，案情有变——”
陈乾自远处策马驰骋而来，手中举着慕容阳赐给赵怀羿的御赐金牌，见金牌如见圣上，在场之人皆纷纷跪倒在地。
“哐当——”
两名侩子手也慌忙将手中行刑的刀放到地上，朝陈乾下跪。
陈乾跃下马后，甩开衣摆朝沈季载走去。
宇文晔和孟芙玉仿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直至周遭都安静下来，他们才敢睁开眼。
见对方都无恙，俩人紧绷到一处的神弦才放松下来。
“咻——”
陈乾刚到沈季载面前站定，便听见不远处传出利箭飞驰而来的声音，两支箭羽直逼匍匐在地上的宇文晔和孟芙玉而去。
陈乾迅疾抄起案桌上装了手令的匣子，朝飞到半空的两只箭羽甩去，只听见刺耳的一阵“当啷——”声，两支利箭都变了方向，掉落到宇文晔和孟芙玉身旁。
陈乾飞身跃到马上，朝射出利箭的茶肆疾驰而去。
众人惊魂未定，纷纷朝茶肆望去。
茶肆楼上，渐传出打斗声。
此时的赵怀策慕容甫和段穆炎已经跃到茶肆之上，与藏身在茶肆里的亲卫对打起来。
幸免于他们刀下的几个亲卫原想护着自个主子从茶肆中脱身，下一瞬，赵怀策和慕容甫的刀已经一左一右落到他们主子的脖颈之上。
俩人互看对方一眼后，皆露出不屑的眼神。
此刻的陈乾也赶了过来，帮着段穆炎三两下将负隅顽抗的亲卫一一制服。
半个时辰后，永清郡太守公孙宥和宇文晔孟芙玉一一被押解回沈家厅堂。
见到宇文晔无事，王幼薇跌落至谷底的心绪才渐渐回拢。
赵怀羿命人将她们也带到厅堂中来。
众人纷纷朝赵怀羿跪下。
“谁先说？”
他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地上跪着的五人。
“是你？”
离得近了，慕容甫才发现跪在王幼薇身边的人是柳念韫。
柳念韫听到声音亦是抬起头来，惊诧出声：“世子？”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俩人只互相看了对方一刻，便先后收回诧异的眸光。
“妾身先说罢。”
厅堂中沉默了一会儿，王幼薇心绪平静下来，先开了口。
赵怀羿稍稍点头，凌绾绾则靠在垫着软枕的圈椅上，眉眼间满是嗅到了八卦味道的兴奋神情。
赵怀羿微瞥了她一眼，忍下想敲她脑门的冲动。
这人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他觉得稀奇古怪的事情，哪有体面人家的小姐这般急不可耐想要知道别人私情的，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妾身名唤王幼薇，乃平鹿郡太守宇文晔的结发妻子。我与夫君自年少相识，十六岁成亲至今，已当了二十余年夫妻。”
“两年前，在幽州城中的元宵节烟花会上，自夫君见到孟氏的那一刻起，妾身便深知他的心已不在妾身身上。从那以后，他归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府上也渐渐生出些风言风语，都被妾身给压了下去。”
“直到今年七月，司徒胥死的那天夜里，夫君忽然跌跌撞撞跑回来向我承认了他与孟氏的私情，还说司徒胥亲眼撞破他们幽会，才会突然暴毙身亡。”
“他说他对不起妾身，等他安顿好一切后要带着孟氏一起离开幽州，央求妾身若是有官府的人问起司徒胥的事就帮他掩护过去，于是妾身一一照做了。”
王幼薇说出这些话时，整个人都在颤抖，柳念韫搂着她颤颤巍巍的身子，宛若深秋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赵怀羿微眯眸子，“宇文晔抢夺江陵郡太守职衔一事，也是你暗中替他打点的？”
“嗯。”
王幼薇紧紧攥着手中丝帕，沉声道：“那会儿夫君的心思都在打点和孟氏逃亡的事情上，并无心思来遮掩自己的嫌疑。妾身怕沈刺史怀疑到夫君头上，便暗中派人打点好一切。”
“姨娘...”
柳念韫心疼她心疼得整个指尖都在发颤。
“薇妹...”
宇文晔不敢抬头看她，跪在她面前哭出声来。
王幼薇万念俱灰盯着他，片刻后才叩着唇齿问他：“我只问你一句，如此待我你可后悔？”
他们俩人自年少成婚，乃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携手共同走过人生二十余载，什么样的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唯独到人生后半载，被中途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女子给破坏了。
宇文晔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泛泪地望向她：“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呵！”
闻言，王幼薇冷笑出声，透着书卷气的秀致面容陡然露出阵阵苍白。
她抬起素手拂过额前因下跪太久而弄乱的青丝，微微挺直脊背道：“我小时候落过水，太夫曾说我这辈子都再难有孕，这些你在娶我时便知道，难不成到了最后这倒成了你背信弃义、违背誓言的缘由了么？”
“我，我对不起你...”
宇文晔羞愧难耐，匍匐在地说不出话来。
王幼薇泛泪的眸光紧紧盯着他，片刻后，她忽然从袖中拿出把剪刀。
“姨娘！”
柳念韫惊呼。
“韫儿别怕。”
王幼薇安抚她。
紧接着，只见她摘下发髻间珠钗，用剪刀剪下一缕青丝，对着他道：“从今日起，你我夫妻之情缘尽于此。”
话落，她手间那缕青丝也跟着掉落在地。
两个人前面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维持下来的美好，到了最后，全都化为泡影。
世间一切，皆为幻影。此世一切，皆非真实。
凌绾绾的内心受到极大冲击，她不自觉看向赵怀羿，指尖微微泛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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