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隅中之时,皇后遣兰嬷嬷亲自送来参汤,说我昨日受惊了,给我压压惊,还嘱咐我好好歇着。明着是慰问,大度而体贴地替皇上解释他为什么不顾我自行回宫,不外乎是不能耽误国事那一套。兰嬷嬷临走时,还不忘不经意地透露了皇上昨夜宿在挹秀宫的事,说兰烈的两位郡主被皇上封为嘉美人和茜美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强忍着心中的痛,面带微笑地饮着皇后赏赐的压惊汤,心中原本由明宸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美好世界,已经土崩瓦解。我提醒自己,他是皇帝,我不怪他,我没有资格怪他。
兰嬷嬷走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子顶发呆,脑中时而浑浑沌沌,时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蒲儿来报,说兰烈使节求见。我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蒲儿,发蒙地问道:“兰烈使节怎么可以后宫来?这不合规矩吧?”
蒲儿躬身轻声回答:“来人未必是男子,定然也是经过皇上首肯的。娘娘何不放心一见。”
果然,一个体态健美的男装女子走了进来,十四五岁的光景。她点了点头算是给我见礼:“见过顾昭仪。”一双深邃蓝色的眸子充满好奇地望着我。
“免礼,请坐。”我保持着应有的客套,“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我是兰烈的十三公主,奉皇兄之命给娘娘送药了。”她落落大方地说着。
十三公主也来了?基维是将兰烈皇室都带过来了吗?我轻轻一笑:“原来是十三公主,失礼了,也请十三公主替我谢谢基维太子的关心。”
“你不要小看了这药,虽然你们天仪国地大物博,但是绝对配不出这药来,效果很好的。”她见我淡淡的神色,辩解了一句,小女儿情态展现无遗。
我舒心地笑了:“公主多虑了,我怎么会小看这药呢,我是亲自验证过贵国御医的医术的。”
“知道就好。”她骄傲地说,“对了,皇兄还让我给你这个。”说着,她递过一张手帕。
我狐疑接过,摊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印”了我的半身素描的手帕。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纺织品印花到了什么水平,但我还是吃了一惊,还在犹豫着该不该收这礼物,十三公主又说:“皇兄听说娘娘也懂素描,来天仪之前特意吩咐兰烈国最厉害的画师画的,皇兄说如果娘娘不收,便随手扔了吧。”
话都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也没什么意义,便说:“烦请十三公主转告基维太子,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收下了。”
“Iloveyou!”十三公主忽然扬声冒出这么一句,“这就是他的意思。”
基维还有完没完?我寒了脸,攥紧手里的帕子,忍住怒气说:“请公主转告他,不要在做这样无谓的事,不要让我看低了他。”十三公主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微一笑,拱手告辞了。
十三公主刚走没多久,蒲儿唤醒坐在软榻上发呆的我:“娘娘,皇上来了,在院子里。”
我瞥了一眼垂首站在床边的蒲儿,怔了一下,道:“就说……我睡着了。”蒲儿刚迈步欲走开,我又喊住了她:“还是扶我起来吧。”
“娘娘,奴婢去请皇上进来吧,您的脚还没好,不宜走动。”蒲儿一边为我披衣服,一边劝我。
我不同意地回她:“你扶着我就好,不妨事。”其实我是不想在曾经的喜房里见我那已经“出轨”的丈夫。
院中,明宸独自站立,看着房门两眼发直,见蒲儿搀着我出来,赶紧上前伸手扶我。我暗自忍痛屈膝行礼,躲开他的搀扶:“臣妾叩见皇上。”
“起来。”明宸像是察觉我的闪躲,强硬地从蒲儿手中搀过我,示意蒲儿退下。他弯下腰一把横抱起我,走进寝室,轻轻地把我放到床上,蹲在床前,如忏悔一般双手握紧我的手,低声地喊我:“心离。”
仿佛觉得明宸浑身上下都是别的女子的气息,我想抓狂想歇斯底里地发泄想问他说过的话还算不算。但此刻,我隐忍胃中莫名其妙的不适,勉强地笑道:“让皇上担心了,是臣妾的罪过,不该擅自骑马。”
“心离,别这样,我没能亲自去找你,是我的不对,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来惩罚我,只是不要这样大度地对我。”明宸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却只字不提两位兰烈郡主的事。
不想继续这样的琼瑶戏码,我抽回被明宸握着的手,说:“皇上,臣妾不大度,只是清楚这是臣妾自己的错,怎么能怪皇上,而且臣妾只是脱臼而已,将养几日就好了。臣妾饿了,不如皇上陪臣妾用午膳吧?”他点点头,紧锁的眉头松开了,只是那抹担忧仍在。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我和明宸一起吃了我生平最食之无味的一顿午膳,但我仍逼自己吃了很多,明宸见我胃口好饭量大,也渐渐恢复了笑意。
午膳之后,明宸准备送我回房,在抱起我的一刹那,十三公主带过来那张帕子从我的袖袋中飘了出来。明宸将我安置会椅子上,弯腰拾起帕子,摊开,脸色一变,继而将目光投向我。
“十三公主方才来过,给臣妾送药,这是她替基维太子带给臣妾的。”我不紧不慢,据实说着,见他不搭腔,又继续道,“臣妾心中坦荡,皇上明察。”
谁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微笑:“朕好坦荡的爱妃,那你告诉朕,基维为什么要送你这帕子,这帕子又意味着什么?”
我心中酸楚,嘴硬地问:“敢问皇上,在皇上眼里这又意味着什么?是臣妾和旁人私相授受吗?如果皇上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你还嘴硬。”明宸咬牙切齿道。
怒气和委屈一下子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我咬着牙站了起来,冷声地对明宸说:“我嘴硬什么?我到底嘴硬什么?好,我嘴硬,是,是我和基维私通,我想跟他回兰烈国当他独一无二的女人,我后悔当初进宫,我悔不当初,这样皇上满意了吗?”
“是吗,朕告诉你,你后悔还来得及!”明宸说罢,拂袖而去。
我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毫无理智地冲明宸的背影喊道:“你莫名其妙!”是谁说过从此不再碰别的女人,是谁说从此身边只有我一个,是谁一点信任也不肯给我,又是谁昨晚在我生死未卜之时,一下子收了两个妃子!什么海誓山盟,在欲望面前,都是天大的笑话,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将他的话当了真。
“娘娘,”蒲儿走了进来,边收拾碎片边说,“娘娘息怒。奴婢打听了一下,今日上早朝之前,皇上从挹秀宫出来直接去了趟坤元宫,听宫人们议论,皇上和皇后关起门来吵了一架。奴婢想着,皇上夜宿挹秀宫的事,也许有隐情。”
这不重要了,我对自己说。若是在他心里,我从未够得着信任二字,他昨夜宿在哪儿,今天莫名其妙的发难,这样的事情这辈子都会不止不休。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娘娘,您不能意气用事,皇上怎么会不管您就回宫了,又怎么会在您生死不明的时候和别的女子……”蒲儿顿了顿,不好意思往下说,“容奴婢多嘴,以前的皇上,连画像和百日宴那样的事情都能理智以对,这一次又怎会因为一张帕子的事生娘娘的气?请娘娘三思,不能让幕后的人得逞了。”
“你也会说是以前的皇上。”我虽这么说着,但心里也隐隐有了警惕,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幕后之人,那么这个人除了皇后,还能是谁?明宸和她吵了一架,她还给我送压惊汤,她要对我下手了吗?
坐以待毙吗顾心离?直觉告诉我,不,未必以牙还牙,但绝不能坐以待毙。如是想着,我让蒲儿扶我到书房,握起毛笔写了一封简短的兰烈文的信,又拉过蒲儿咬了一阵耳朵,她领命而去。
信里写了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让这信无意中落在悠儿手里,借由她的手交到皇后手中。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只能走着瞧了。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绿意初吐的院子,心中只愿这象征和平的绿色能更多一些,我不想斗,我怕斗不过,怕输了赔上的不止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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