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宸一脸冷峻地来了。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我捂着脸看着明宸,心好痛,但是我笑了。他不是打我,而是把那封我亲笔写的兰烈文的信摔到了我脸上。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到他的身边去吗?”明宸冷声看着我,“朕还真是小看了知识渊博的你,居然还会兰烈文,把你留在天仪皇宫真是屈才了。”
我仰头定定地看着明宸:“你甚至不给我辩驳的机会?你确定这信是我写的吗,你知道信里说了什么吗?”
“朕不需要知道。”他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拾起那封信,摊开,冷笑着一字一句地把内容翻译过来:“基维,从一开始,我就明确地说过,你我绝无可能,请你尊重自己的身份,也尊重我作为友邦帝王妃子的身份。如果你依然执迷不悟纠缠不休,或许你可以将我尸体带回你的国家去。”
明宸回过身看着我,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我抢在他面前开口:“明宸,我记得你曾说过,只要我说,你便信。我也一直当了真,直至昨天,我依然对你心存侥幸,因为你是与我拜过天地的结发夫妻,只是今日看来,我真是傻到家了。我不知道我在围场失踪的那几个时辰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已经不重要了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最终的选择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难于我。从今往后,我只是你众多妃子中的一个,请皇上放心,臣妾会安安分分地老死在这深宫之中。”
看着明宸颓丧而去的样子,我捂着胸口,发现心真的是会痛的。
彤心从里面走了出来,跪在我面前:“娘娘,是彤心不好,没将这封信截下。”彤心来玉壶居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发现悠儿把信交给皇后,本想把信偷回来的,没想到出了点问题,没把信截下来,结果就到了明宸手中。她还没来得及走,明宸便来了,所以她躲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不是你的错。彤心,以后你别来见我了,沈默安排你在宫里,肯定有更重要的事,别为我的事暴露了你,不值得。”
“娘娘,您别这么说,彤心现在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娘娘,只是彤心很无能,没有帮到娘娘。”彤心诚恳地说,“如果娘娘嫌弃彤心碍事,那么彤心就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她的任务是保护我?沈默,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只是怕连累你。”我清楚地明白一件事,在这后宫中,失去明宸的宠爱,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娘娘,彤心的命是长安侯府救的,世子吩咐彤心听候娘娘安排的事,彤心万死不辞。”彤心理所当然地对我说。有时候我想,没有个人自主意识,在这个时空肯定活得更开心一些。彤心重视长安侯府的恩情,并将这视作存在的意义,多简单的一生。
“我明白。”不想在她面前相形见绌,我只能如是让彤心宽心,“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既然要帮我,也要好好保全你自己才行,皇上如今对我正在气头上,你自己万事小心,这是命令,知道吗?”彤心点点头,躬身退下了。
其实这封信是个局,一则我要百分百确定悠儿是皇后的人,二则也是想看看皇后对我的态度。我本以为她会压下此信日后继续要挟我,但她将信交给明宸了,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沉不住气、急于除掉我?而明宸,他的表现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甚至不弄清楚信中内容就来给我定罪了。
或许……这样也好,起码我早一点认清他了,不必再对这段“夫妻关系”抱有任何奢望。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关系那么经不起考验。如此一来,皇后说的劝明宸“雨露均沾”的要求我以另一种方式“超额”完成——玉人歌安全了。只是,不知道孤月痕会不会又忽然跳出来让我继续邀宠,只能先解燃眉之急了。
“来人,去坤元宫。”皇后此番得逞了,我要去会一会她。
坤元宫里,皇后正逗弄着皇子,见我行礼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赐座,又接着去逗着孩子玩。我面上无波,只是端坐一边旁观着皇后怀中的宝贝疙瘩,明宸给他起的名字叫明泽。泽者,水聚处也,可见明宸对大皇子是寄予厚望的,正如当年明宸父亲给他“宸”这个名字。明泽才五个多月大,长得粉雕玉琢,眉目之间却已颇有明宸的样子。忽而又想到明宸黑暗的童年,心内一片冰冷。
一盏茶的功夫,皇后终于吩咐奶娘将明泽抱下去。她这才拿正眼瞧我,嘴边牵出一个体面的微笑:“让妹妹久等了。”
我抿嘴轻笑:“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本就是来请安的,看到如此一番天伦之乐的情景,欣喜还来不及,生怕扰了娘娘和皇子。”
“妹妹进宫也快半年了吧?”皇后忽然这样问道,目光扫了我一巡,下一句却无意中踩中了我的软肋,“皇上圣眷隆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命中无后那个紧箍咒又刺痛了我,好消息……这辈子都不会有了。我勉强地笑了笑:“许是臣妾福薄,不过,有皇后娘娘,有宫中诸位娘娘,用不了多久,宫中就会热闹起来。”
“妹妹有皇上宠爱,岂会是福薄之人。”她一脸关切地反驳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关心我,“不过,妹妹如今能这么想也是好事,不枉我一番苦心。”
我绷着笑脸,感觉自己的脸部的笑肌都颤动了起来。皇后却又说:“如今兰烈使臣还在,皇上虽然对妹妹疏忽了些,兰烈太子的事本宫也听皇上说了一二,但无论如何妹妹也要耐得住才好,断不能失了皇家体面。”
“是。”明宸会和皇后说基维想娶我的事?那么这帝后在谋什么?我暗暗攥紧拳头,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从坤元宫出来,已是黄昏。乘着软轿往回走,远远看见宫中侍卫冲向了挹秀宫的方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蒲儿见我一脸疑惑,走上前拦下一个侍卫问了一问,我看见蒲儿的脸色一变,她急切地奔回来,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在挹秀宫遇刺了。”
明宸遇刺?!我心头一震,脑中慌乱不已,焦急地催促:“快,去挹秀宫。”
然而,等我赶到挹秀宫,倔强地让蒲儿扶着脚伤未好的我拨门外的重重侍卫,却发现明宸毫发无损,而所谓的“刺客”竟然是我今天刚见过的彤心,此刻她正躺倒在血泊里,垂着头看着地面。我彻底傻眼了。
感觉到我身体向前的力量,扶着我的蒲儿暗中阻止了我,低声在我耳边道:“娘娘,莫急。”蒲儿是知道彤心的。我压下心头的种种不解与疑惑,看了看眼前的人。
院子里,明宸神色如常,茜美人和嘉美人分侧而立,皆是一副委屈之至的神情。
“顾昭仪怎么来了?”明宸的语气中尽是疏离的意味。
“臣妾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听说挹秀宫有刺客,担心两位美人的安危,特地过来看看。”我恢复神色,同样疏离而得体地应对,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彤心,强自镇定,“她就是刺客?”
茜美人朝我走过来,福了一下:“茜茜谢过顾昭仪的关顾。这个宫女武功高强,在挹秀宫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被嘉嘉发现了,还打伤了嘉嘉。”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嘉美人的右手手背包扎着,又看一眼不知道伤了哪儿只是一身血迹的彤心,蹊跷得很不是吗。别说彤心办事妥当,武功高强,单看这悬殊的伤势,彤心定然是被设计了,但是她今天刚到玉壶居,我还特地嘱咐过她小心行事,也并未吩咐什么事,她为什么又会来挹秀宫?
我看着明宸面无表情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救人,又怕激怒明宸而适得其反。这样想着,心中已是纷乱不已。
此时,高大全从外面小跑了进来,禀告道:“皇上,此人乃黄花堂的宫女彤心。”
明宸冷哼一声,对彤心道:“嘴如此的硬,朕便成全你的忠心,拖下去,施棍刑。”
一瞬间,我手脚冰凉。棍刑不是用棍子打人,是用木棍直接从人的嘴或肛门里插进去,整根没入穿破胃肠,极其残忍。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宸,彤心到底有多可恨,你让这样折磨她?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暴虐的一个人。
眼看侍卫押起彤心,我出言阻止:“慢!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翻出什么波浪来,伤了嘉美人,她伤成这样也受到教训了,何苦要了她的命……”
“哦?”明宸冷眼看着我,“顾昭仪觉得是什么误会?”
茜美人拦着欲开口的我,低声说:“昭仪娘娘,如果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只怕嘉嘉已经没命了,她竟然跟和皇上交手,定然是有大阴谋的。刚才无论侍卫怎么伤她,她都不肯吐露一个字。”
我懊恼不已,我不清楚来龙去脉,无法为彤心说道,但我更不能看着她死。
与明宸四目相对,我看到的都是他眼中的愤怒,想起最初郭书瑶投湖,我求情激怒明宸的事,从前他不喜欢我在意一个宫人多过他,现在呢?
我缓缓开口:“皇上,臣妾曾在宫中迷路,误入黄花堂差点被里面一位老妇勒死,彤心救过臣妾,是臣妾的救命恩人,求皇上饶她不死,臣妾保证她从此会安安分分直至死。”虽然当时我是听了沈默的话故意去黄花堂找彤心的,但她确实救过我。此言赌的就是明宸对我的情意。
明宸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中的真伪,然而他却道:“念在刺客曾救过顾昭仪,杖毙,拖下去。”
我顾不得从脚伤部位传来的剧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太监见明宸不为所动,押起彤心便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彤心竟一脸歉疚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大恸。
紧接着,挹秀宫门外传入一阵阵板子重重拍在肉体上的声音,我挣扎着站起来,蒲儿紧紧地扶着我。我回头绝望地望了明宸一眼,是的,正如我所料,失了你的宠爱,顾心离在宫里便什么都不是了,连一个宫女都救不下来。
跌跌撞撞地走出去,看见四个太监围着趴在地上彤心,操着板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打在彤心的全身。彤心依旧歉疚地看着我,嘴唇已经咬破,依然一声不出,闭上了双眼。我的泪瞬间滚落,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做不了!
蒲儿紧紧地扶着我,不让我上前。高大全也走了出来,拦在我跟前:“娘娘,皇上命奴才保护您。”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彤心已经如一个血人一般,脸紧紧地贴在地上,满是血污。我不忍地别过脸,指甲戳进了掌心也不觉痛。高大全走上前示意停止行刑,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随即弓着身体走进了挹秀宫,我听见他的声音飘了过来:“禀皇上,犯人已经没气了。”
这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顿觉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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