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颤颤巍巍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空空如也,卡上早就被冻结。
“医生……”她咽了口唾沫,“能不能……先做,等我凑钱,我一定还……”
医生面无表情地合上病历:“对不起,医院不是慈善所,没交钱不能排手术。”
何莲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苏绮遇不接,苏秉臻的号码成了空号,夏茉……
她迟疑几秒,最终,拨通了苏苒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那头传来一阵懒散又烦躁的声音:“喂?”
“苒苒,是我……妈。”
“哦,是你啊?”苏苒似笑非笑,“你现在打电话给我是想……”
何莲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出了点事,摔断了腿,在医院……想问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呵。”那边传来一声冷笑,
“怎么?连一条腿都治不起了?”
“苒苒……妈真的没办法了……”
何莲一字一句地说着,嗓音哽咽,“就当是妈求你,行不行?我命都快保不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忽然爆出一声尖厉的骂声:“老不死的,你当初是怎么赶我出苏家的,你忘了?你现在求我了?你活该!”
“死了才干净,省得碍眼!”
“苒苒!”何莲惊叫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可回应她的,是一声长长的挂断音。
医生站在门外催:“病人家属呢?再不缴费,明天就得转普通病房了。”
“……”
隔壁床的老太太才刚做完手术,身上还挂着输液管。
可她刚咳嗦一声,一个穿着素净的年轻女孩立刻站了起来,忙前忙后地替她倒水,调整被子。
“妈,水别喝太快,小心呛到。”
“妈,医生说晚上不能吃重油的,我给你炖了点山药汤……”
女孩动作娴熟又贴心。
何莲侧过头看着,眼皮跳了跳。
她扯了扯自己的病服领子,眼神不由自主地黯了几分。
没有人为她盖被子,没有人为她端水。
她看着隔壁女孩一勺勺地喂汤,心头忽然泛起一股钝钝的酸。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那年她胃出血住院,半夜痛得翻来覆去,是夏茉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那个小姑娘才十几岁,脸色吓得发白,却还是一个人守在床头,给她端水擦汗,几乎一夜没合眼。
她记得,天快亮时夏茉就靠在窗边的凳子上打了个盹,听到声音,夏茉猛然惊醒,立刻又凑上来小声问她还疼不疼。
可她后来做了什么?
把那个真心待她,半夜为她守病床的女孩亲手逼走。
现在想来,连那时夏茉替她端药喂水的身影,如今都变得遥远模糊。
何莲的眼眶忽然泛红。
她不想哭,却又止不住喉头的哽咽。
一碗热汤的香味从隔壁飘来,何莲闭了闭眼,她忽然好想,再听夏茉叫一声“妈”。
哪怕只一声。
哪怕只是梦里。
……
深夜,何莲躺在床上,忍着胀痛的膀胱翻身,一点点扶着床栏坐起。她的左腿裹着石膏,行动极其艰难,护士下班前交代过晚上别乱动,有事按铃,但她早已习惯了没事不叫人。
她一瘸一拐地挪向走廊尽头的厕所,刚拐过转角,还没靠近卫生间门口,脚下地砖因漏水而湿滑,她眼前一黑,瞬间失衡。
“啊!”
随着一声闷响,何莲重重摔倒在地,石膏腿撞在冰冷地面,疼得她呼吸急促。
她咬紧牙关,手肘撑地,一点一点朝厕所方向拖。
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勉强爬回病床,瘫倒在床边,连腿都没力气抬上去。
隔壁床那位老太太幽幽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哎呀,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爬回来?你儿女不管你吗?”
何莲极力想掩饰狼狈,艰难地撑起身:“没事……我自己能动。”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住院太难了。你儿女呢?怎么没人来看你?”
何莲眼神躲闪,半天才低低开口,“……他们都……很忙。”
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头:“唉,忙也不能把亲娘扔下啊……我女儿每天上下班都来陪我,连晚饭都亲手喂。”
说着,她伸手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何莲:“来,喝点水。”
何莲接过水,低声道谢。
这一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稳。
晨光透过病房窗帘的缝隙,斜斜洒落在床头。
何莲睁开眼,迷迷糊糊间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一双眼睛弯弯地望着她。
“妈,您醒啦?”
何莲怔了怔,眼中逐渐聚起水光:“……苒苒?”
“嗯,是我。”苏苒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听说您摔了,我这几天都在外地,刚回来就赶过来了。”
她说着,从随身的购物袋里拿出几个补品罐,摆在床头,又剥开一盒切好的水果:“这是您以前最爱吃的杨枝甘露,还有燕窝,我特意从市里带过来的。”
何莲望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鼻尖发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这么久了,终于有人来看她了。
哪怕这一刻来的是那个她曾最痛心最气恨的假女儿,可听见那声“妈”,她心头依旧泛起了一丝丝温暖。
“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她轻声感慨。
苏苒将勺子放到她手边,微笑着坐下:“当然记得,只要是您说的话,我都记得。”
何莲鼻头一酸,刚想说“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安心了”,却听苏苒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对了妈……之前苏家那个保险箱还在吧?爸不是说一直锁着没动,密码还是你定的,你还记得吗?”
何莲一怔,刚才还温热的心口瞬间凉了一块。
她转头看向苏苒,眼中那点模糊柔情在对上她笑得无比温柔却眼神冰冷的脸时,终于一点点散去。
“你……你是来问密码的?”
苏苒笑了一声,“不是,只是……既然来了,总要把事办清楚嘛。那里面爸说放了块地皮合同和一张金条,还有一些古董字画。妈,要是您还认我这个女儿,就告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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