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落座，待小二上茶后，端起茶杯时压低声音道：
“陛下病情加重，已经三日未上朝。瑛王以‘辅政’之名，把持了朝政，六部官员大半已倒向他。昨日……安国公因反对瑛王提议，被当庭杖责，现在在府中养伤。”
听到‘安国公’三个字，虞晚神色一变。
云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虞晚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只是些皮肉伤，瑛王不会在这时候把人打死的。
中年男子继续道：“瑛王以监国身份代行朝政后便一直动作不停，这两日官员调动频繁，昨日兵部尚书也被外调去灵州剿匪，兵部剩下的两位侍郎都是瑛王的心腹。”
云觞指尖轻叩桌面，眸色微冷：“禁军呢？”
“禁军统领称病在家，副统领已暗中投靠瑛王，如今宫中守卫已全数替换成徐焕的心腹。”
虞晚站在云觞身侧，察觉到他的气息微凝，不由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云觞侧眸看她一眼，眼底的冷意稍缓，转而问道：“皇后和公主如何？”
“皇后娘娘被软禁在凤仪宫，三位公主则由瑛王妃‘照看’，实际上形同软禁。瑛王对外宣称，是担忧陛下病重期间后宫生乱，才暂时接管。”
云觞冷笑的勾唇，真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府上可还安全？”
男子道：“大人离京后，云府便已被盯死。倒是城南的绸缎庄无人知晓。”
“嗯。”云觞垂眸低低应了一声，随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中年男子见状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桌边放了三个铜板后起身离开。
云觞手不动声色拿过其中一枚铜板，指腹在钱币边缘一搓，竟从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他快速扫过，纸条在掌心化作齑粉。
虞晚看的惊奇，凑近了云觞耳边，低声问：“纸条上写了什么？”
“今夜子时，瑛王恐怕会动手。”云觞低语，“今夜定然有事发生，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
云觞眼神一凛，紧紧牵住虞晚的手，起身快速隐入暗巷。
只见一队黑甲禁军策马而来，为首的将领高声道：“奉瑛王令，全城搜捕逆党！凡形迹可疑者，一律拿下！”
虞晚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云觞的手稳稳地扶在她腰间，目光冷峻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待禁军远去，他才低声道：\"看来瑛王已经察觉我们回京了。\"
虞晚心跳的飞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觞沉吟片刻，忽而抬眸：“陛下如今在何处？”
虞晚懵了下。
是在问她？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便听见耳边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
“陛下仍在长生殿，但守卫森严，除了太医院院首和瑛王的心腹，无人能进入长生殿。”
虞晚被这冷不丁蹦出来的声音惊了一跳，好险才没尖叫出声。
云觞察觉到她被吓到，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别怕，是暗卫。”
随即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令牌，抛向声音来源处，“拿着令牌去找禁军统领。”
昏暗的巷子里传来暗卫的回应声。
待他离去，虞晚才轻声问道：“瑛王知道你回来了肯定是严防死守，如今宫门戒备森严，你要怎么入宫？”
云觞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走密道。”
虞晚一怔：“密道？”
“为防宫变，这两年陛下一直派人暗中修建密道，就是为了此刻。”
……
云觞口中密道的入口就在城南的一家名为“锦阁”的绸缎庄，这绸缎庄表面上是家普通的布庄，实则是皇帝布下的暗桩。
因这两年这家绸缎庄和其他寻常布庄一样都是正常做生意，并未有人发觉不对。
虞晚远远瞧见“锦阁”还在正常营业待客，云觞只看了几眼，就拉着虞晚
熟门熟路地绕到后巷，在门板上轻叩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老者看清云觞，瞬间变得恭敬，“大人。”
进了绸缎庄，云觞转头对虞晚道：“这里目前很安全，你今夜暂时留在这里。”
虞晚也知道云府和安国公府都是不能去的，她也不可能跟着云觞进宫，她可不想当拖油瓶。
于是干脆的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小心，别受伤了。”
云觞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柔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
密道直通皇帝的寝殿，云觞一路沿着密道走了两刻钟左右，手持灯烛看见前方出现的暗门时，伸手摸索着开关。
与此同时，长生殿内。
瑛王的本事还没大到能将皇帝身边所有的人都替换了，所以眼下留在长生殿外的侍卫和长生殿的宫人都是皇帝的心腹。
只是瑛王的人守着长生宫，不许人随意出入。
皇帝一直昏迷不醒，小福子在殿内焦急地踱步。
就在这时，他听见殿内传出“咔哒”一声轻响。
小福子连忙抬头看向龙床后方，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他几乎要哭出来：“云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云觞从龙床后绕出来，眉眼冷然，“陛下怎么样？”
小福子摇头哽咽：“太医说，陛下怕是……”
他说不下去，只是摇头。
云觞心中一沉。
屋内药香浓郁，龙榻上的皇帝面色苍白如纸，眼眸紧闭，呼吸弱到几乎听不见。
若不仔细去听，都要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云觞没想到皇帝的病情如此严重，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红豆大小的红色药丸，“拿水过来，喂陛下吃进去。”
小福子丝毫没有犹豫，接过云觞手中的丹药喂进皇帝嘴里。
所幸皇帝还能吞咽，确认他把药吃进去了，云觞紧蹙的眉眼才放松几分。
等皇帝醒来的这段时间，云觞让小福子将近日宫里发生的事尽数与他说了一遍。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直躺在龙榻上毫无动静的皇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呻吟。
“醒了？”小福子泪如雨下，压抑着激动的嗓音，“陛下醒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在看见云觞时，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回来了……”他虚弱地笑了笑，“朕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云觞跪在榻前，声音微哑：“臣来迟了。”
皇帝摇摇头，费力地抬起手，云觞连忙握住。
皇帝的手冰凉瘦削，几乎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你说的对，瑛王野心勃勃，都怪朕，当初不愿意信你。”皇帝断断续续地说，“朕的病……无力回天。但大昭江山……不能落入他手中。”
“云觞，朕还有个儿子……朕想让你辅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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