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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深秋的阳光总是让人感到很舒服。
肖步思走在蜿蜒曲折的十分安静小路上,享受这暖心的阳光的时候不忘欣赏路上的美景。遇到古树时他会静视,遇到高山他会仰止,有时他也会毫无征兆的停下来听风声。玉北与他相比就没这么享受了,自小养尊处优的玉北都没有出过平安府,更不用说靠双腿走如此远路了。
“歇一会吧。”玉北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老树下坐了下来,“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累吗?”
肖步思抬头看了看太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讥讽的口气说道:“王爷就是王爷啊。”
玉北被肖步思的口气激怒了,这几日他在痛苦的煎熬中接受了父亲死去的事实并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一切,但这些事情是能忘就能忘的吗?想逃就能逃的吗?‘王爷’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尖刀刺入了他的心脏,当他试图麻痹自己忘记刺心之痛的时候肖步思却偏偏要将这两把刀拔出来而且还要带走心脏的两片肉。
“喂!”玉北嚷道,“你有完没完?你这么做很高兴吗?”
肖步思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玉北身上,仿佛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嘲笑玉北,道:“或许吧。反正人已经没了,如果你我没有救你才是对的。有时候活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有时候死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他说着目光柔和了许多,“就拿我来说吧。我八岁丧母九岁丧父,后来被人养大学了一身本事。就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和他们来到了中原,目的只有一个——报仇。”
玉北没有想到肖步思的身世竟然如此凄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肖步思看着玉北歉疚为难的表情微笑道:“这还不算什么。我之于他们就是一个武器,一个杀人的武器。我杀了很多人,这其中很多人并不该死。可惜我懂得晚了,杀戮也不会因我而停止。但是我想阻止这些,于是我就从秋风门带走了两样东西。自这之后我从一个杀人的人变成了一个被人杀的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过我至少明白一点我那么做了我的心会平静许多。我不喜欢杀人,我又不得不杀人。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和我差不了多少。你身上的三世轮回掌就可以让你死一千次,你也别妄想把三世轮回掌交出去因为你交出去了你会死的更快。你现在在想杀你的人眼里的价值就是一本三世轮回掌掌谱,他们不会把你的命当做命看。我会把你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帮你。不要想着报仇,不要像我一样活着。”
玉北想了很久,很镇静的问:“你要送我去哪?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步思有些吃惊打量着玉北,说道:“去哪?到了就知道了,那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就在那好好地修炼三世轮回掌。走吧。”
玉北猛地起身,拉住肖步思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步思有些不耐烦了,道:“很重要吗?”
玉北道:“很重要。”
肖步思此时此刻望着玉北的眼睛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惧。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错还是对,玉北眼中的恨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玉北眼中的单纯让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肖步思道:“我帮你了吗?我帮你什么了?”
玉北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肖步思眼内那深不见底而又毫无波澜痛与恨让他望而却步。他对肖步思产生同情与崇敬,他很想了解肖步思很想走进肖步思的心,他想在肖步思这里找到一个答案。在这一刻玉北似乎感受到了肖步思的痛与恨,同时也感觉到了再那痛与恨深处的一丝光。
艳阳天。
崎岖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衣服干净朴素,脸色铁青,一口长刀斜插在背后。他走的很快却异常的沉稳,停下来后打量了玉北几眼,道:“你还是救了他。”
肖步思道:“你来晚了。”
“是吗?”这人笑了,笑的冷酷无比,道:“我若来晚了怎么会来这。”
肖步思道:“好吧,那哥哥我在这谢过了。”
这人道:“我要带他走,三世轮回掌本就是我们的。”
“我们?”肖步思淡淡道:“我早就与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了。肃王府已经没了,你们真的要赶尽杀绝?”
这人冷冷道:“我来了,带了我的刀。”
“很好。”肖步思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这人道:“说。”
肖步思道:“北风狂刀李狂,漠北神鞭西门,岭南怪剑徐灵,一剑穿心葛鹏,袖里乾坤空切是你们杀的吗?”
这人道:“不是。”
肖步思道:“不是就好。”
刀光一闪,刀已出鞘,这人道:“出刀吧。”
肖步思望着他心底生起了浓烈的悲伤与哀痛,道:“为什么?”
这人道:“只要你活着我坐在那就是个虚假的傀儡。”
肖步思道:“有区别吗?”
刀闪电般的劈出,直击肖步思。
不知多少人死在了这把刀下,这一点肖步思是知道的,毕竟这把刀是肖步思亲手送给弟弟肖步散的。肖步思叛逃的时候大杀四方唯独放过了肖步散,现在他们又让亲弟弟来杀亲哥哥。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肖步思的话肖步散也不可能接替肖步思的位子,他们想用肖步散来牵绊肖步思。
肖步思没有受伤,望着眼前发生的事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了。
刀穿心,肖步散的刀穿了肖步散的心。
肖步散的脸上没有痛而是解脱,道:“大哥,我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不过你现在可以放手去做了……”
肖步散死了,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
肖步思站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落一滴泪,始终盯着肖步散手中的刀。
玉北望着肖步思,怯生生的说:“还是埋了吧。”
肖步思睁开双目望向玉北,一双眸子就是出鞘的刀锋,道:“你懂什么?”
玉北本想安慰一下肖步思,却换来这样一句话心中不免气愤,道:“我是不懂,但他是你弟弟,为了你死的。”
肖步思道:“他是我弟弟,这没错。但他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玉北心中的怒火压制不住了,吼道:“你个混蛋。”
肖步思看着愤怒的玉北不知为何突然想要解释一下这里面的事情。或许是害怕玉北会误入歧途吧,肖步思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
肖步思道:“肖步散是秋风门的人,他的任务是杀了我,如果他做不到只能自杀。当初我把我逃离秋风门的计划告诉了他并且要带他一起走,等到我逃离的那一天我被包围了,带头的就是我的弟弟肖步散。他为了我在秋风门的位子去告了密,我不怪他。他带人来围剿我,我也不怪他。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放我知道他已经不是我弟弟了,他跪在了秋风门门主肖邱总的女儿肖安的脚下祈求一粒还魂丹。我知道步散喜欢肖安,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知道他为什么死时带着微笑吗?那是因为吃了还魂丹的人连自己的死都决定不了。是秋风门让他这样死在我面前,他在秋风门眼里不过是个工具,在我眼里我弟弟肖步散早就死了。这个臭皮囊就在这扔着吧。”
肖步思虽然这样说但玉北还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痛苦与挣扎。一个人越是想藏些什么就越容易暴露出来。此时此刻的肖步思像被魔鬼附身一般,凛冽的杀气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他走到肖步散尸体前十分仔细的看着插在肖步散心口上的刀,突然大怒道:“他们居然敢偷换步散的刀,他们居然敢动我的刀。”
肖步思本有两把刀,名为金玉双刀。这两把刀本是一对,高贵的刀鞘,堪称艺术品的刀柄,谁也看不出这两把刀中的杀气。不过刀鞘中的刀却是恐怖的很,锋利的可怕,刀身的每一处都可置人于死地。江湖上的人害怕金玉双刀,更害怕肖步思手中的金玉双刀。他原本以为将玉刀交给肖步散便可保护他,哪知肖步散竟然因玉刀而死。
肖步思将肖步散的死全部怪罪在肖步散自己身上,但他何尝是一个好哥哥。他对肖步散的保护可谓是无微不至,打小就不让肖步散离开他半步,所有事他都帮肖步散扛,或许就是因为这无微不至的保护才导致了肖步散今天的死吧。
其实肖步散死在肖步思面前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还魂丹而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为了能这么做硬扛着三个月没吃还魂丹其实他今天不死三天后也会因为还魂丹而死。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在生命的长河中迷失了方向,以前大哥就像灯塔一般引导他前行。突然有一天灯塔没有任何征兆的沉入河底,就在这时又有一座灯塔从水底冒了出来告诉他:你哥哥是个十恶不赦的叛徒而你要亲手杀死他。
信仰的支离破碎,信任的分崩离析加上亲情对他的折磨让肖步散痛不欲生。他想逃,只能用死来逃。
肖步思再次将目光落在了亲弟弟肖步散的尸体上,他依旧没有落泪,不过好似下一秒他的泪就会决堤。
玉北悄悄的走到肖步散的尸体前,一边整理一边说:“不管怎样人走的时候还是要漂亮一些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他毕竟是你弟弟啊。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现在他以死谢罪应该可以了吧。你曾对我说不要报仇,那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
肖步思笑了,笑的很苦涩,道:“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不是好事。你难道还没发现我们正在被这个看上去貌似太平的时代吞噬着,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推进这个时代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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