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滴答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李瑞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校园上空，给一切蒙上冷蓝色的光晕。他摸索着打开台灯，手指碰到床头柜上的怀表——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这是第几次做同一个梦了？梦里总有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背对着他站在雨里，无论他怎么呼喊，女孩都不肯回头。
"到底是谁..."李瑞拿起怀表，指腹轻触着光滑的表面。自从一个月前在钟楼醒来后，这块表就成了他唯一的谜团。医生说他可能经历了短暂的记忆缺失，但身体没有大碍。肩膀上的三道疤痕也被诊断为动物抓伤。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凌晨3:15。锁屏上有个陌生的APP图标——一个简笔画的红色帽子。李瑞皱眉，他不记得下载过这个程序。
手指悬在图标上方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
——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咧嘴笑着，嘴角裂到耳根；
——无数面镜子组成的迷宫；
——一本燃烧的书，书页上浮现血色文字...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李瑞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点开了那个APP。
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一行白色小字："想找回你失去的吗？"
李瑞的手指微微发抖。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删除这个可疑的程序，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让他继续看了下去。黑屏上渐渐浮现一个输入框，光标闪烁，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犹豫片刻，输入了三个字："蓝裙子"。
APP立刻有了反应，屏幕变成深红色，一张照片慢慢加载出来——是大学校园的某个角落，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背对镜头站在樱花树下。即使看不到脸，李瑞的心脏也猛地抽紧了。他认识这个背影，熟悉到骨髓里。
"小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照片下方出现一行小字："明晚午夜，旧图书馆地下室。带上怀表。"
APP突然自动关闭，再点开时已经变成普通的天气预报程序。李瑞反复检查手机，找不到任何刚才那个界面的痕迹，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张照片已经烙在他的视网膜上。尤其是女孩手腕上那个独特的蓝色手链——此刻他拉开自己的抽屉，里面正躺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已经有些褪色，显然年代久远。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次日傍晚，李瑞站在心理学系办公室门外，犹豫是否要敲门。唐教授是学校研究记忆障碍的专家，也许能解释他最近的异常。但那些闪回的画面太过荒诞，说出来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
"有事吗，同学？"门突然打开，一位银发女教授抱着文件走出来。
"唐教授，我想请教关于...记忆缺失的问题。"李瑞斟酌着词句，"如果一个人忘记了一段重要记忆，但某些物品会触发奇怪的闪回，这是怎么回事？"
唐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李瑞苍白的脸色："进来吧。"
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籍和大脑模型。唐教授给李瑞倒了杯水："具体说说你的症状。"
"我最近经常梦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李瑞小心地避开超自然的部分，"但看到某些物品，比如这个怀表，会有强烈的既视感，甚至头痛。"
唐教授拿起怀表仔细检查："有趣。这块表至少有三十年历史了。"她突然停住，指着表盖内侧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这里曾经有刻字，被刻意磨平了。"
李瑞接过怀表，对着灯光仔细看。确实能辨认出一些字母的痕迹，但无法组成完整单词。
"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唐教授靠在椅背上，"我们的大脑会自动过滤过于痛苦的记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但被压抑的记忆总会找到出口，通常通过梦境或物品触发。"
"那这些记忆是真的吗？"
"真假不重要。"唐教授意味深长地说，"重要的是为什么现在它们要回来找你。"
离开办公室时，天已经黑了。李瑞站在走廊窗前，看到校园另一头的旧图书馆——那是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红砖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关闭多年。今晚午夜，他要去的地下室就在那里。
手机震动，王浩发来消息："今晚系里聚会，来吗？"
李瑞刚要回复，突然注意到王浩头像旁边有个红色圆点。点开后，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朋友圈动态——王浩和几个同学戴着红色帽子对镜头做鬼脸。配文："童话主题派对太棒了！"
照片里每个人的笑容都太过夸张，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更诡异的是，李瑞确信王浩从未参加过什么童话派对。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放大了照片背景，在角落的镜子里，隐约可见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那里，而现实中那个位置空无一人。
"该死的..."李瑞关掉手机，决定立刻去旧图书馆一探究竟。他隐约感到，某些他以为已经结束的事情，其实才刚刚开始。
旧图书馆被铁链锁住，但侧门的一把锁已经生锈断裂。李瑞推开吱呀作响的门，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扭曲的色块。
地下室入口在借阅台后面，一块几乎与地板同色的暗门。李瑞用手机照明，找到生锈的拉环。暗门出奇地沉重，打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向下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中，仿佛通向地心。李瑞深吸一口气，踩上第一级台阶——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李瑞猛地转身，手机光照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是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约莫八九岁年纪，苍白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小玲？"这个名字自动跳入脑海，李瑞自己都感到惊讶。
女孩点点头："你记得的比想象中多。"她举起手中的红帽子，"爸爸的怀表带给你了吗？"
李瑞下意识摸向口袋："你父亲是...？"
"书店老人。你们一起对抗过""红帽""。"小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但她没有完全消失。就像病毒，总有潜伏期。"
"那些记忆...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小玲重复着唐教授的话，却带着完全不同的意味，"重要的是现在她正在卷土重来，通过那些被寄生过的人。"
她指向地下室："那里有面镜子，能照出被""红帽""污染的人。我们需要找到他们，在被完全控制前。"
李瑞跟着小玲走下楼梯，空气越来越冷，呼出的白气在手机光中缭绕。地下室的尽头是一面覆盖着黑布的全身镜。
"准备好了吗？"小玲抓住黑布一角，"看到什么别害怕。镜子只会反映真相。"
黑布落地的瞬间，李瑞倒吸一口冷气。镜中不是反射出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面镜子组成的蜂巢结构。每面镜子里都困着一个人，他们疯狂敲打镜面，却发不出声音。李瑞认出了几个同学的面孔，包括王浩。
最中央的大镜子里，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背对而立。感受到目光，她慢慢转身——
不是之前那个"红帽"，而是一个陌生的金发女孩，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她变了样子..."李瑞后退一步。
"因为吸收了更多记忆和人格。"小玲的声音颤抖，"每寄生一个人，她就变得更强大、更难以辨认。"
金发女孩突然贴在镜面上，嘴唇蠕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李瑞读懂了她的唇语：
"找到你了，记忆行者。"
所有镜子同时震动起来，被困的人们齐刷刷转向李瑞，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相同的黑洞，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
小玲一把拉起李瑞的手："跑！她感知到我们了！"
他们冲上楼梯，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李瑞回头一瞥，看到无数苍白的手从地下室门口涌出，每只手上都戴着不同的饰品——有王浩的运动手环，有唐教授的银项链，甚至...有那条蓝色手链。
"小雨...?"李瑞的脚步慢了下来。
"别停！"小玲尖叫着拽他，"那是陷阱！"
但已经太迟了。一只戴着蓝色手链的手抓住了李瑞的脚踝。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海量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医院走廊里，他跪在地上痛哭；
——电脑屏幕上闪烁的黑色论坛；
——一个声音低语："用你的记忆交换她的生命..."
疼痛如利剑穿透头颅。李瑞跪倒在地，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小玲绝望地举起怀表，盖子弹开，发出刺目的金光。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静默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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