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滴水的声音。
李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椅上，双手被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固定在扶手上。周围是一个圆形的石室，墙壁上挂满了钟表，每个钟表显示的时间都不同。
"欢迎回到起点~"
声音从头顶传来。李瑞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倒悬着一个金发女孩，她的长发垂下来，几乎碰到他的脸。女孩的眼睛是两个不断旋转的漩涡，里面闪烁着无数记忆的碎片。
"你是谁？"李瑞挣扎着，但黑色物质像活物般缠得更紧。
"这么快就忘了？"女孩的嘴角夸张地下撇，做出一个伤心的表情，"我是纳格—索菲斯，你最好的朋友啊~"她的脸突然变成小雨的样子，"也是你最爱的恋人。"
李瑞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放开她的样子！"
"哦？这个让你更难受吗？"女孩又变成了穿白裙的小女孩模样，正是最初那个"红帽"的样子，"还是这个？或者..."她的脸开始快速变换，老人、小玲、王浩、唐教授...最后停在陈泽的未婚妻那张憔悴的脸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四周。那些钟表的指针都在倒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我想要你诚实一次。"女孩轻盈地落在地上，赤脚踩在石室中央的一面镜子上，"承认吧，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的。在那个黑色论坛，输入""用灵魂交换生命""的人是谁？"
更多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深夜的电脑屏幕，颤抖的手指，绝望中打出的搜索词...
"我...我最后没有交易。"李瑞咬牙道。
"但你动摇了。"女孩蹦跳着绕到他身后，冰冷的手指抚过他的太阳穴，"那一瞬间的软弱就足够我留下印记。现在，是时候支付滞纳金了~"
她突然用力一扯，李瑞感到某种东西从脑海中抽离。石室里的一面空镜子突然映出画面——是他大学第一天报到时的场景，这个记忆正被硬生生从他脑中剥离。
"住手！"一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小玲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室角落，手中举着那个怀表，"放开他！"
女孩——纳格—索菲斯——发出刺耳的笑声："小不点也来送死？你爸爸的教训还没受够？"
怀表的盖子自动弹开，一道金光射向天花板。所有钟表同时停住，然后开始正常走动。李瑞感到手上的束缚松动了。
"快！"小玲喊道，"用你的记忆反击！她靠窃取记忆存在，但真实的情感会灼伤她！"
李瑞闭上眼睛，不再抵抗那些涌来的记忆，而是主动拥抱其中最痛苦的部分——小雨临终的时刻。但与以往不同，他不再回避痛苦，而是让所有相关的情感自然流动：悲伤、无助、愤怒，还有...爱。
石室开始震动，几面镜子出现裂痕。纳格—索菲斯尖叫起来："停下！那些是我的收藏品！"
"不，"李瑞睁开眼睛，泪水划过脸颊，"这些是我们的记忆。你只是个小偷。"
更多的记忆画面从他身上辐射出来，像无数道光束刺穿石室的黑暗。小雨教他做饭时烫伤的手指，他们一起收养的流浪猫，初雪夜里的拥抱...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瞬间都变成利刃，刺向纳格—索菲斯。
金发女孩的身体开始崩解，像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你以为这就能消灭我？"她嘶吼着，"只要人类还有痛苦和软弱，我就会存在！"
"但爱比痛苦更强大。"小玲走上前，怀表的光芒笼罩着她，"爸爸教会我这个。"
纳格—索菲斯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叫，化作黑雾消散。石室开始坍塌，李瑞感到一阵强烈的下坠感——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旧图书馆的地板上，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脸上。小玲蹲在旁边，脸色苍白但微笑着。
"结束了...暂时是。"
李瑞看向四周，地下室的门完好无损，镜子被黑布盖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当他摸向口袋，怀表已经不在了。
"在这里。"小玲伸出手，掌心里是怀表的残骸，齿轮和指针散落着，"它完成了使命。"
"那些被寄生的人呢？"
"会慢慢恢复，但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小玲站起身，"记忆有自我保护机制，就像你当初一样。"
李瑞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些记忆画面，尤其是小雨的。它们不再带来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变成一种沉静的悲伤，像雨季过后的湖泊。
"我还会忘记吗？"
小玲摇摇头："真正的记忆一旦被找回，就永远不会再失去。但..."她犹豫了一下，"纳格—索菲斯没有完全消失。她只是退回了记忆的阴影里，等待下一次机会。"
"那我们怎么办？"
"生活。"小玲向门口走去，身影在晨光中渐渐透明，"记住爱比恐惧强大，这就够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找到你的。"
李瑞独自站在旧图书馆里，阳光越来越暖。他掏出手机，那个红色帽子APP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照片——小雨在樱花树下回头微笑，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一个普通的春日午后。
走出图书馆时，校园已经苏醒。学生们匆匆赶去上课，没人注意到这个从废弃建筑里出来的男生。李瑞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肩膀上的旧伤疤微微发痒，但不再疼痛。
在心理学系楼下，他遇到了王浩。
"嘿！昨晚找你喝酒一直没来！"王浩拍着他的肩，眼睛明亮有神，没有任何异样，"下周我生日派对，可别再放鸽子了！"
"什么主题？"李瑞下意识问。
"普通派对而已，要什么主题？"王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最近怪怪的。"
李瑞笑了笑："是啊，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走向教学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们不记得，但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谢谢。——L"
李瑞回头看向校园，远处钟楼顶上，似乎有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向他挥手。但一眨眼，那里只有一面飘扬的旗帜。
他回复道："需要的时候，我随时在。"
锁上手机，李瑞迈步走进阳光里。记忆不再是囚笼，而成为继续前行的力量。这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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