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秘典只说她是赵卫国的侄女，却没提这些曲折。
"我没有偷东西。"赵兰雪抬起头，眼泪在灯光下闪着光，"一次都没有。火灾不是我放的，机器里的铁片也不是我放的。我来鸿霓的第一天就喜欢这里，因为没人叫我扫把星，没人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表："这是刚进赵家时他们给我的，后来再也没给过我任何东西。我捐那四千块，是我这两年来攒的全部积蓄。我害怕……害怕真是我连累了鸿霓，所以想尽一份力。"
苏兰雪的声音哽咽了："去北京的时候，我那么拼命表现，是因为我想证明自己有用。我想让晚秋姐你看得起我，想让大家觉得我不是累赘。"她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如果你觉得我另有所图，或者觉得我真是扫把星，那你赶我走我也无话可说。"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苏晚秋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发抖的姑娘，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兰雪。"她站起身，递给赵兰雪一杯水，"跟我来。"
夜色中的染料间安静得出奇。苏晚秋打开灯，指着架子上的玻璃瓶："知道这是什么吗？"
赵兰雪摇摇头。
"这是假的配方。"苏晚秋直接说道，"我故意放在这里，想看看谁会来偷。"
赵兰雪瞪大了眼睛："你……你怀疑我？"
"我怀疑过很多人。"苏晚秋叹了口气，"包括王淑珍，包括何秀英。"
赵兰雪的脸色变了变："王淑珍？她怎么了？"
苏晚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你叔叔和林志强的关系吗？"
"知道。"赵兰雪低下头，"他帮林志强做事。"
苏晚秋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何秀英的表哥，你认识吗？"
"没听说过。"赵兰雪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什么，"晚秋姐，你该不会是怀疑何秀英吧？"
"兰雪，最近厂里发生的这些事..."苏晚秋将火灾、设备破坏和染料配方泄露的疑点一一道来，"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针对鸿霓。"苏晚秋将一杯热茶推到赵兰雪面前。
赵兰雪捧着茶杯，眨了眨还泛红的眼睛："晚秋姐，会不会...就只是巧合呢？"她指了指窗外正在重建的仓库，"那天的电线老化，消防队不是也鉴定过了是意外嘛？"
苏晚秋一怔。是啊，消防报告确实提到线路老化，而新设备里的金属碎片也有可能是运输途中出的问题。她想起自己曾经怎样怀疑王淑珍和赵兰雪，一个是被林氏逼得家破人亡的老技术员，一个是被家族嫌弃的私生女，却都被她当成了潜在的"内鬼"。何秀英确实有林氏的关系，但自从集资救厂后，她工作比谁都卖力，甚至主动加班赶制展会的样衣。
"也许吧。"苏晚秋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窗外传来女工们下班的谈笑声。何秀英抱着一摞布料从窗前经过，见到苏晚秋和赵兰雪，还腼腆地笑了笑。这个安静勤快的姑娘，最近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晚秋姐，别想那么多啦！"赵兰雪突然站起身，活力十足地拍了拍手，"明天杨小姐要来看样衣，咱们得把最后几针绣完！"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将缝纫车间照得通亮。十几台缝纫机整齐排列，女工们专注地踩着踏板，针脚在布料上穿梭如飞。
"这里再加一道金线。"苏晚秋指着杨雪那件旗袍的领口，"要盘出云纹的效果。"
李桂芝坐在窗边的藤椅上，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手里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正示范着最传统的"盘金绣"技法。
"看好了，线要这样绕。"李桂芝的手指灵巧地翻飞，金线在丝绸上盘出精致的云纹，"每转三圈就要回一针，不然容易松。"
赵兰雪和小林围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何秀英则安静地坐在角落，正在一件靛蓝衬衫上绣着精致的暗纹——那是她独创的"字绣"，将顾客的名字巧妙地融入花纹中。
"秀英，你这手艺绝了！"小林凑过去赞叹道，"比机器绣的还整齐！"
何秀英抿嘴一笑，脸颊泛起红晕："小时候跟奶奶学的，没什么特别的。"
苏晚秋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段时间她太执着于找出"内鬼"，差点忘了鸿霓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正是这些身怀绝技又朴实勤劳的女工们。
"晚秋！"郑雅婷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进车间，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好消息！深圳刚出台新政策，拥有专利的企业可享受外汇留成优惠！"
"什么？"苏晚秋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条款。政策白纸黑字写明：凡是在深圳注册的企业，只要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出口创汇的留成比例提高百分之二十。
"我们的"渔火染"和马蓝草提取工艺完全可以申请专利！"郑雅婷兴奋地推了推眼镜，"我已经联系了香港的专利代理，最快两周就能递交申请！"
女工们闻言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个政策意味着鸿霓的外汇收入将大幅增加，可以进口更多先进设备，甚至直接在国外开设销售点。
"太好了！"小林激动地拍手，"咱们再也不用看那些外贸公司的脸色了！"
苏晚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政策文件，突然有了主意："雅婷，你联系下深圳大学的李教授，看能不能合作申请"马蓝草色素稳定技术"的联合专利。"
"妙啊！"郑雅婷眼睛一亮，"校企合作项目还能享受税收减免！"
———
杨雪来看样衣的那天，整个鸿霓都像过节一样热闹。
"太美了！"杨雪抚摸着那件改良旗袍，爱不释手。淡金色的云纹在深蓝丝绸上流转，领口的盘扣做成了蝴蝶形状，既传统又时髦。
"这里有个小机关。"苏晚秋轻轻拉动盘扣，旗袍的下摆竟然能自由调节长度，"白天可以当正式礼服，晚上拉开就是派对装。"
杨雪惊喜地试穿着，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我要订十件！不，二十件！我要让香港那些名媛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中国设计！"
她当场签下一张大额支票，还神秘兮兮地凑到苏晚秋耳边："告诉你个秘密，我表哥最近焦头烂额呢！他挪用公款的事被人举报了，现在正四处筹钱补窟窿。"
苏晚秋心头一动。难怪最近林氏那边消停了，原来是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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