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溪山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她都快要疼死了。
他推着轮椅过去,停至身旁时稍稍弯下腰,用苍白的指尖轻轻推了她一下。
流了这么多血,他想,应该是昏迷了。
但是在他的手指伸过去的那一刻,她却缓慢地抬起了脸。
四目相对那一刻,燕溪山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泛着血色的、炽热的眼睛。
嵌在她这张脸上,根本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收回了手,下意识想放回到自己的膝盖上,在触及到空荡的裤管时,才被烫到一般移开,最后落在轮椅的扶手上。
从那一瞬的愣怔中回神,他紧抿的薄唇松了一些,漆黑的眸子微颤,清朗的声音微哑。
“你是谁。”
女孩不说话,额头上温热猩红的液体顺着伤口往下,落在她的睫毛上,最后又从睫毛滑进眼睛里。
她的眼睛是红的,眼白也是。
好惨啊。
燕溪山心想,都疼成这样了,怎么一声也不吭。
他扶着轮椅往后退了些,隔开一米的空间,然后按下了轮椅扶手下面的按钮。
几乎是立刻,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直守在外面的保镖走进来,低着头喊他。
“少爷。”
他不敢抬头,家主和夫人交代过,所有人在和少爷接触的时候,眼神都不能往他腿上看。
夫妻二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又只有这一个儿子。
谁的眼睛不规矩,让他们儿子不快活了,他们就剜了谁的眼睛。
但恰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更让燕溪山觉得窒息。
看似忽视,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提醒他的腿被人敲断了,膝盖以下全都截了肢。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沉下去,心里突然烦了,想让这个人滚。
余光中,气息微弱的小孩动了动,抬起头看他。
用那双红色的,往下流着血的眼睛。
他收回视线,压下躁意:“带她出去,找医生。”
保镖头压得更低,慎之又慎的语气。
“少爷,这个孩子要一直留在您房间里。”说话时,他的目光斜了一眼,看到了角落里那满脸是血的孩子,不见怜惜。
“她不能出去。”
这是夫人特意交代的。
燕溪山挪了挪轮椅,房间内只有轮椅轧过地毯的声音。
保镖低着头看向地面,瞧见轮椅上那人弯下了腰,在捡一个玻璃杯子。
他连忙过去,将那个杯子捡起来,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那个杯子,下一秒突然毫无预兆地砸在他的头上。
他的身体被砸得轻晃了一下,稳住后也没敢抬头,如履薄冰般动都不敢动。
玻璃杯滚落在地上,燕溪山收回手,沉着一张脸。
“那你留下来陪她。”
额头痛感传来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保镖弓着身子,目光落在地毯上,忍着痛意声色如常。
“少爷,我去请示一下夫人。”
几分钟后,有其他人回来了,把那个孩子带了出去。
大概只是匆匆包扎了一下,不过半个小时,又重新给他回送到房间里面。
才三岁的孩子,纱布下的额头肿得很高,没几分钟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染红了纱布。
没人心疼她,保镖说,她被她的主人卖过来了。
燕溪山自己找了药箱,重新拆下她的纱布,给她上了药。
渐渐地,他适应了这份特殊的陪伴。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陪伴是有时间期限的,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打断了他的回忆。
是邹夜,他清楚郁家这个女孩对老板的意义,所以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连忙提醒。
燕溪山回过神,看到了面前朝他走过来的人。
就是这双红色的眼睛,独一无二的、瑰丽且伟大的红。
眼前的场景在晃动,他愣愣地抬起了手。
往事被他刻在灵魂深处,依旧鲜活。
他都记得,他给她起了名字,还一起养了一对兔子。
燕溪山伸出手,漂亮的皮囊笨拙地扯出一抹笑,沙哑的嗓音里带了点轻颤。
“昭昭,我来——”
话没说完,女孩停到他面前,抬起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那是带着香气的一巴掌,小蛇身上的香水味和扇动的风一起涌过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
几步远跟着走过来的商语清呼吸一滞,都要吓蒙了。
“等等、这这这这……”
太震惊了,她话都说不出来,结巴了一会儿后抬头看着郁离川,欲哭无泪的。
“老公,你一定护得住我们的吧?”
郁离川低下头朝她笑,不说话,眼睛弯弯像月牙。
这一巴掌甩过去,燕溪山的眼眶红了,黑色的瞳上笼一层雾色,长直的睫毛颤啊颤。
他怔怔地抬起手,白皙干净的手,指骨上圈着戒指,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僵硬地转动头,含着水色的眸望过来,看着甩他巴掌的人,眼睛的光影像破碎的湖面。
他都快要哭了,怎么好不容易找到她,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就挨了一巴掌。
在那只手即将抽回去的时候,他连忙抓住,冰凉的触感,像水。
他捧着,低下眸,黑长的睫毛轻颤:“我来接你了,昭昭,我们回家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女孩的手指上,触感痒痒的。
他的手攥得很紧,好像在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长笙怎么也拽不回来,她皱起眉,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
电视上说,男生这样拉着拉着女生的手不松是在耍流氓,是坏的,是该得一巴掌的。
商语清有些站不稳,歪在郁离川的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欲哭无泪地恳求。
“老公,一定要护住我们,求你了。”
郁离川抱着她,还是不说话,唇角的笑容放得更大。
燕溪山别开脸,轮廓漂亮的黑眸里荡着光,短短两分钟,挨了两巴掌,他白皙的脸浮上绯色。
但是他不生气,他好开心。
他转过头,摸了摸自己被扇了巴掌的脸,眉目阴郁消散,眼神偏执又病态,漂亮的皮囊活了过来。
他声音是软的,眼尾是红的,像喝了酒,微醺时遇见自己最爱的人。
在邹夜的眼里,只觉得他着了魔。
他低声下气的,像变了一个人,声音慢慢地哄着。
“走吧昭昭,我知道你气我,我们回家,回家再打好不好?”
他还要伸出手去拉小姑娘的手,如果会挨巴掌,那就挨好了。
一点也不疼,在昭昭的手落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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