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扶霜走出办公室,随意扫了眼,没瞧见想要找的人。
他问门口一个保镖,“周小海去哪了。”
保镖说,“海哥刚才突然肚子疼,在厕所。”
这是润喉片吃多了。
郁扶霜点了两个人,叫他俩留在这里。
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实,走之前叮嘱所有人不准进去,除了里面的人主动出来。
回来是拿听诊器,重新拆了一个新的。
郁燃的休克很严重,今天是他醒来的第四天,还没吃过东西,只每日饮少量的水,全靠补液和营养泵提供能量。
他每天都要去检查他的肠道恢复情况,来判断能否进食。
等人熟睡之后,他拿着听诊器靠近,轻手轻脚地在腹部四个象限的位置听诊。
时间不长,五分钟可以结束。
每次都小心到像是在拆地雷。
郁扶霜站在外面看了会儿,其实从电脑的监护仪数据上就能看出是否陷入沉睡。
但他很谨慎,生怕惊醒他。
郁燃的睡眠时间零碎,和正常人的作息不同,他有时睡上两个小时就会醒过来,长一点的话是四到六个小时,随着身体的恢复,他清醒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直至恢复常人作息。
因此在他的作息没有自然恢复之前,郁扶霜不敢给他用会加深睡眠的东西。
病床上的人好长时间没动静,他拿着一个输液瓶走进去。
听诊器在脖子上挂着,输液瓶就放床边,被子上软软的,放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郁扶霜伸直手臂,把挂着那瓶拔下来,替换上他带来的。
做完这些,目光垂下,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床上的少年。
人没动,闭着眼睛,还是进来时的姿势。
他心安定下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右手握住圆形的金属质听诊头,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等他的手心把听诊头暖热了,才缓缓掀开被子的一角。
隔着病服,郁扶霜把金属听诊头轻轻放在郁然腹部。
前几日,他的肠鸣音都不正常,今天好了一点。
晚上可以试探着吃一些流食看看反应。
一分钟过去,他将听诊头移至下一象限。
那时也不知为什么,他平稳的心跳突然毫无征兆地乱了一拍,手下那具身体的心跳频率也跟着变了。
他还带着听诊器。
意识到一件事,郁扶霜有些僵硬地抬眸往上看。
郁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动也不动。
他和以前不一样,那样一双幽静的眼睛,没有半点活力,所有他熟悉的东西都不复存在,郁扶霜觉得很陌生。
他听人说过,郁然不让任何人靠近,房间门整日整日地关着。
一旦有人触碰到他为自己留出的安全距离,他就会惊慌失措,缩到墙角,竖起浑身尖想要吓退对方。
但是现在,两人的反应像是调换了。
这是他们叔侄俩第一次见面。
郁燃出奇的平静,好像孤身站在黑夜里的老巷子口,眼眸与旧巷融为一体。
郁扶霜反倒成了慌张那一个,他胡乱收回手,站直身体,想把被子拉下来,手伸到一半突然停到半空中不动了。
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碰。
双方都愣了几秒,呆呆的不动。
郁扶霜如梦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阿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他该用寻常态度的,应该面不改色地把被子拉下去,说自己是来检查肠鸣音。
可是他那只下意识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过于敏感的相处方式在一个聪明又受伤的孩子面前,无异于坦白。
他缓缓抬起眸,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内心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二人对上视线。
郁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同时,他苍白消瘦的脸浮上浓浓的难堪。
他突然动作很大地偏过头,用力抬手拉自己身上的被子,头顶的输液瓶被他的手拽得晃荡。
发现后,他停下来,拽住手背上细细的输液管,在虎口处缠了一圈,颤抖着毫不犹豫地把它拔出来。
银色的针头带着血,飞溅出透明色的液体,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摇摇晃晃地垂在床头,输液瓶里的液体还在不停往下滴。
他的手背也在往外渗血,但他没管,执着地把被子往上拉,身体蜷进去,脑袋也埋进去。
郁扶霜踉跄退后两步,紧接着,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ICU。
郁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刚才动作大,他身上疼得厉害。
周围不知是哪个仪器在报警,声音不大,警告的滴滴声,心乱的人听着就更乱了。
但郁燃的突然失控并不是因为郁扶霜的靠近,而是他从他的态度里,知道他已经知晓了那件事。
他一直无法面对,也尽力不让自己去想。
可刚才的事情让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从醒过来之后,他就将所有精力都转移用做抵御精神上的伤痛,他的情绪看似平稳,实则早已筋疲力尽,无法再因为外界生出半点波动。
因此当他猝不及防地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东西时,心中只觉得无限难堪和痛苦。
以前被他刻意压制着不去想的东西全部逃了出来。
压得多深,反噬就有多严重。
他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抖,起初是手,后来蔓延到胸腔,像是在发病似的。
他很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回他的小小房间里。
拉上窗帘,锁好房门,把屋里所有光源全部切断,然后一个人待着。
这里太亮,太空旷,他忽然难以忍受地抱紧了自己。
因此,长笙过来的时候,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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