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衬衫的少年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钉进空气里的湿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静。
陆明修望着她，过了很久才低声说。
“你不怕会连累你吗？”
“怕！”
她没有掩饰。
“但我更怕—你就这样被人误会一辈子！”
“哪怕你不在意，我也替你难过！”
“你知道吗？”她忽然笑了一下。
“我以前最怕听到‘没关系’这三个字！”
“因为我觉得那是一种放弃自己、也放弃被理解的表现！”
“可你总爱说！”
“说‘没关系，我能忍’，‘没关系，我习惯了’，‘没关系，她没恶意’……”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来，直到几不可闻。
“可你不是石头！”
“你明明也会痛的！”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
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是凉的。
她的手却是暖的。
那种从骨血里透出的温度，像是在冬夜里摸到一点不肯熄灭的火光。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轻声说。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
“剩下的，我来处理！”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凝视命运本身。
他曾经那么怕依赖，怕又一次交出信任，怕再一次被撕碎。
可现在，他终于可以告诉自己：
不是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来拿刀的。
有些人是来替他挡刀的。
“那我们一起！”他低声说。
沈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握着他的手，没松开。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化作一道一道模糊的水痕，城市的灯火被雨水折射得斑斓而疏离。
可他们知道—
明天，会有人看见他们。
不是看热闹的那些人。
而是—真的，看见他们，听他们说。
关于那段无人为他说话的时光。
关于那个一直被漠视的名字。
关于他们，终于站在阳光下，不再逃避，不再让步，不再沉默。
关于清白。
关于自由。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透，雨却已经停了。
城市仿佛洗过一遍，街道潮湿得泛着微光，空气也干净得不真实，连树叶上的水珠都透出一种不安分的寂静。
沈竹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灰白色的天幕发呆，手里握着一杯尚未饮尽的热牛奶，指节却已经被杯身的热度烫得发红。
她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合眼。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闭眼。
她脑子里太清醒，甚至清醒到能预演出今天所有可能发生的情节：记者的提问、网络的反应、资本的试探、公关的走向……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铺展成一张张无形的网，而她就在这张网的中央，不能退，也不能停。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仗。
这是陆明修的，也是他们共同的。
“时间快到了！”身后传来陆明修低哑的声音，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衬衫扣得整整齐齐，哪怕脸色依旧带着疲惫，但整个人已经收拾得无懈可击。
沈竹回过头，看着他站在玄关处替她整理围巾的模样，忽然心口一软，眼里浮起几乎藏不住的情绪。
她很想说，今天你可以不用露面，我来就够了。
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再退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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