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落地长针
刘雪薇坐在地铁末节车厢角落，头靠着窗，眼神空洞。
车厢里人不多，偶尔几声孩子的笑闹传来，她却仿佛听见了小航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妈妈，我们去动物园吧，好不好？”
她的心猛地一紧。
她记得那次，是小航六岁生日，她答应带他去动物园，但那天她临时接到手术通知，不得不取消行程。
她本想等下周再补，但后来，小航发烧，咳嗽，住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想起小航躺在病床上，问她：“妈妈，你以后还会陪我吗？”
她没能回答。
她一直以为，等她忙完这一阵，下一阵就能轻松一点。
等她有了更多资源，更多人脉，就能给小航一个更好的未来。
可她赌错了。
那个未来，再也没有到来。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却发现那条银链子早已断了。
那是小航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颗简陋的小石头，挂在普通的绳子上。
她当时笑他土气，没想到后来却一直戴着，哪怕去参加国际会议也从不摘下。
而现在，她甚至不知道那条链子什么时候掉了。
她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忽然就失声哭了出来。
地铁很安静，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哭得无声的女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为了现在哭，也不是为了过去哭，她是在为那一个被她错过的、永远回不来的孩子哭。
—
陆明修回到实验室时，沈竹正坐在操作台前，背影瘦削但挺拔。
他看着她，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个疗养院的花房吗？”
她一愣，随即轻轻一笑：“当然记得！”
“你那时候喜欢躲在花架后面，以为别人看不见你！”
“可你每次都能找到我！”她低声笑着：“你还说我是花房里的鬼魂，每天只能出现一小时！”
他也笑了，笑里却带着淡淡的涩意：“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自闭症，只觉得你很特别，很……安静！”
沈竹偏头望向他，眼神温柔：“你也很特别。
你是我那段时间，唯一愿意靠近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瞬，又默契地低头。
那一段童年的记忆，如今想来，竟如此珍贵。
他们都知道，那是他们最干净的时光，那个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失去的时光。
如今重逢，却已物是人非。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仍愿意紧紧握住彼此，哪怕只是作为某种支撑，哪怕只是为了在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世界里，给彼此留一块不需要伪装的角落。
而那已经足够了。
刘雪薇在黄昏时分回到了那间老公寓。
这里离医院不远，是她几个月前搬来的临时住所，屋子不大，甚至有些陈旧，但她没在意过，只求一个容身之地。
她关上门，随手把包放在椅子上，坐下后却久久没动。
屋子里很静，除了墙上时钟滴答的声音，没有任何声响。
她忽然觉得这静得像一间病房，冰冷而空旷，她是病人，也是医生，更是没人来看望的孤魂。
她缓缓起身，打开厨房的灯。
灯管闪了两下才亮，她拿出锅和米，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千万次，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很久没吃饭了，做饭只是为了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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