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以后有姥姥护着你，姥不让你妈说你。翠兰，二妮这个年纪，爱美很正常。你年纪也不大，有时间也该向二妮学习，捯饬捯饬自己。”
“我每天出摊，忙里忙外的，捯饬给谁看。倒是你和我爸，鬓角的头发都白了，改天让二妮带你们去街口的理发店，焗个头发，头发黑了，人显年轻。”
“谁说没人看！我们这几口不是人啊！二妮，改明咱们拉上你妈，一起去理发店，给你妈弄个好看的发型。”
“快被折腾我了，我还有好多事那！要去，你们去吧。”
“妈，你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行不行，要去一起去嘛！”
“新年新气象，换个发型，换种心情。妈，你给我们都准备了新衣服，你自己身上还穿旧棉袄。”
“正月初八，市场才让摆摊。咱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有时间一起出去溜达溜达，陪咱妈烫头，再给妈挑几身衣服，犒劳犒劳咱妈。”
“正好我这些压岁钱不知道怎么花，给咱妈烫头买衣服用......”
怕家里人担心，宋五妮咬着唇瓣，默默忍耐着，没和任何人说，脑袋搭在二姐宋二妮的肩膀。
电视机里传出来欢声笑语。
宋五妮看着家里人都这么开心，她便觉得身上没那么难受了。
饺子包好，水开，下锅。
热腾腾的蒸汽，从铁锅飘出来。
宋三妮坐在灶台前，拉风箱，添柴火。
锅铲扒拉着锅里的水饺，姜老太一边用手扇着热气，一边招呼着女儿们扒蒜、擦桌子、摆碗筷。
八个人，八盘水饺。
一共五种馅儿。
酸菜猪肉，玉米牛肉，韭菜鸡蛋，白菜虾仁，胡萝卜羊肉。
蒜瓣，辣椒油，酱油，陈醋放在桌上。
姜老太怕只吃饺子腻嘴，还拌了两道爽口的凉菜。
一道黄瓜猪耳朵，一道老虎菜。
姜老太和姜父是能喝酒的。
姜母和五个女儿杯里装满饮料。
除旧迎新，新年伊始。
零点钟声响起，玻璃窗上倒映着绚丽绽放的烟火。
大家站起，共同举杯，互道祝福。
“鼠年大吉，新春快乐！”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
另一边。
新房子里。
王秀梅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
“还不开饭！宋耀祖，你媳妇故意想饿死咱们一家子是吧？”
宋美凤顶着张更加圆润的胖脸，拍了拍咕咕作响的肚子，埋怨地看向半敞开的厨房门。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就是包饺子嘛！至于磨叽这么久。”
宋耀祖靠着沙发，眼瞧着后半夜了，还没吃上饺子。
他也气不顺。
“秀梅，你快点行不行，一家人都等着你那！”
宋老太用鼻子哼了一声，当着宋耀祖的面，数落孙媳妇，“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你瞧瞧自己娶的好媳妇。盐和白糖分不清，中午的鱼，能把人齁出糖尿病。炖只鸡，没熟就端上桌，我一咬，肉上还带着血丝。
我当太婆婆的，说了她两句，她还不乐意了。
哎，是我老了，现在说话没人听了。活着就是招人烦。”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开饭。耀祖，你奶奶说你媳妇几句，你媳妇甩脸子，让咱们吃不上饭，这是在报复咱们啊！”
宋建国一副二流子做派，不管家里有没有孕妇，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宋美凤撇嘴，“我看就是欠揍。耀祖，你成家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你媳妇都这样了，你还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她。自家人无所谓，让外人知道了，会说你连媳妇都管不明白，不配当爷们。”
客厅里，烟雾缭绕。
婆家人毫无顾忌地数落声传来。
厨房里，王秀梅捏饺子的动作停下，目露凶光。
她忍受了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
饺子皮丢回案板，王秀梅擦了把眼泪，手上的干面粉蹭到蜡黄的脸蛋上。
王秀梅推开厨房门，来到客厅，忍无可忍，爆发道：“你们欺人太甚！我大清早的，一睁眼，气没喘匀，就要起床伺候你们。
一顿早饭，有要吃包子油条的，有要喝小米粥的，还—他—妈有喝老母鸡汤的。
我提前一天就要准备，天天弄到凌晨，上床眯一会，天一亮，又要起。
过个年，五口人，中午一顿饭吃二十道菜。
我脚不沾地，一个人忙活，你们没一个人来搭把手，像是粘在沙发上了。
晚上吃饺子，一个人吃一个馅儿，天都黑了，告诉我临时改变主意，要吃鲅鱼馅的。
我骑着自行车，跑了大半个市区，才把鱼买回来。
饺子馅儿刚弄好，你们吵吵着肚子饿。
怎么饿死你们啊！”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王秀梅摘下围裙，在宋家人错愕的目光下，放弃伪装出来的温婉形象，高声道：“爱吃自己包去，妈—的。我不伺候了。”
新进门的小媳妇，成老妈子了。
她无微不至照顾宋家人，宋家人蹬鼻子上脸，居然还挑拨宋耀祖打她！
一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生败类！
“你和谁摔摔打打的！”宋美凤站起来，瞪眼道：“王秀梅，我家花那么彩礼，把娶你回来，让你做几顿饭怎么了！这个家姓宋，你不能待就滚。”
宋美凤相亲失败，这些天，看谁都不顺眼。
满墙的大红喜字，她瞧着，刺眼又嫉妒。
“死肥猪，我刚才没说你是吧！”
王秀梅指着宋美凤的猪头脸，继续输出，“一顿饭吃一锅米饭。腰比水缸粗，像你这样的！瞎了眼才会相中你？”
她王秀梅再不好，不缺人要。
没了宋耀祖，她也能找到其他男人。
宋美凤好吃懒做，像猪圈里的年猪站起来似的，相亲没成过。
却好心比天高，想嫁大官，当官太太。
“我呸，你也配！”
王秀梅之前有多委屈，现在爆发的就有多凶悍。
“你你你！！”宋美凤被指着鼻子骂，颜面扫平地，不，应该是恼羞成怒。
“王秀梅，别以为你怀孕了，我就不敢削你！”
“来啊，打我啊！”王秀梅怒目看向宋家四口，回身进厨房，抄起菜刀，“有本事一起上，今天，要不你们把我弄死，要不就是我把你们全家灭口，丢到江里喂鱼。来啊！”
沾着葱花的菜刀，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王秀梅杀疯了！
宋老太宋建国宋耀祖纷纷呆住。
兔子急，还知道咬人。
王秀梅隐忍到今时今日，已是极限。
宋家人意识到王秀梅是真生气了，当即不敢轻举妄动。
“...孙媳妇，你这是干嘛！快把刀放下，别伤到自己。”宋老太脸色一变，笑着劝和道。
她没活够。
平日里，擦破点皮，她都要养上十天半个月。
姜老太各种虐待她，她硬是扛过来了。
万一王秀梅发疯，非要和他们玩命。
他们手无寸铁的，会吃亏的。
“儿媳妇，你累了，和我们说嘛！都是一家人，谁做饭不是一样。”
宋建国把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跟着缓和气愤。
“秀梅，小姑……她没有恶意，你别生气啊，饺子我去包，你坐下…歇着就好。”宋耀祖也怂了，配笑脸。
他们没见过这般动怒的王秀梅。
事实上，他们知道自己有手有脚。
知道王秀梅累了，他们该搭把手。
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
老虎不发威，把人当病猫。
他们越是欺负一个人，就越觉得对方好欺负。
先是姜老太脱胎换骨，让他们作威作福的美梦破灭。
眼下，王秀梅也撕破脸皮，不伺候了。
一旦动真格的，宋家这群贱皮子就老实了。
“秀梅，我没别的意思。耀祖，你一个忙不过来，小姑来帮你。”
宋美凤更是贪生怕死的货色，侧着身子，刻意避开王秀梅手中的菜刀，慌里慌张地跑进厨房。
“孙媳妇，累了一天了，过来坐着歇一会儿。”
宋老太说着，努了努嘴，示意儿子宋建国去把王秀梅手中的菜刀接过来。
宋建国缩了缩脖子，假装没看到亲妈的眼神暗示。
他才不去！
宋老太只能亲自上阵，迈着步子，小心翼翼走上前。
“老东西，用不着你献殷勤。”
王秀梅还在气头上，看到宋家人谄媚的嘴脸，她愈发生气。
大步走到沙发旁，锋利的菜刀砍在木制茶几上。
王秀梅霸气坐下，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累到浮肿的两条腿搭向茶几，手指指着目瞪口呆的宋老太，“老东西，过来给我揉腿。”
说完，看向一旁吓的绷直身子的公公宋建国。
“你他—妈也别闲着，抽的一屋子死味，把窗户打开通风，再去给我沏一壶茶水。”
“……好，爸这就去。”
宋建国被镇住，忙去开窗，烧水泡茶。
宋老太也不敢反抗，小碎步凑上前，蹲在沙发前，给王秀梅捏肩捶腿。
老天爷啊！
她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丧门星不好对付。
新娶进门的孙媳妇，也是个不好惹的！
一定是老坟出问题了！
宋老太心里想着，过完年，回村里，请个阴阳先生，好好收拾收拾老坟。
王秀梅看到她心不在焉，抓起桌上的橘子皮，砸到宋老太脸上，“老东西，没吃饭啊，力气这么小！”
她从早忙到晚，一口热乎饭没吃。
宋老太把自己当老太君，吃香喝辣的，吃鱼都要让她先把鱼刺挑出来，吃饱喝足，捶个腿都能分神！
“用不用我帮你清醒清醒。”
王秀梅握住菜刀把手，就要朝宋老太挥去。
“别，千万别。我错了。孙媳妇，奶奶错了，奶奶再也不敢了。”
虽然姜老太不在，但曾经日日夜夜被姜老太支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让宋老太欲哭无泪，忙摆手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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