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情况,较之以往任何时候,都是比较特殊的,因为这涉及到普遍存在的社会性问题。
之前关于请歌妓当老师,什么生动教育法,那都是个别问题,不是普遍存在的。
但如这种社会性问题,可都是非常敏感的,要是处理不好,舆论的洪流可是非常可怕的,这会给无名学院带去灭顶之灾。
因此,王熙也是非常慎重的对待,一直与皇甫僧念他们商量到傍晚时分,才从后堂出来。
“老师!”
刚刚出门,便遇到红袖。
红袖立刻走过来,略显担忧道:“王小雀,听说学院遇到了麻烦。”
王熙点点头道:“是遇到一些麻烦,不过老师请放心,先生已经教了我们应对之法。”
“是吗?”
红袖欣喜道。
王熙嗯了一声。
红袖突然又问道:“可是让那些贵族女子来我们学院念书?”
王熙不答反问道:“老师对此有何看法?”
红袖略显迟疑。
王熙笑道:“看来老师也不希望她们来学院。”
红袖微微笑道:“其实她们想来求学,本无过错,只是.只是我担心.。”
王熙道:“明白!先生对此也是非常担心,所以老师请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让她们理解我们的苦衷。”
红袖忙道:“若是能做到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雀儿。”
忽听得一声叫喊。
王熙偏头看去,只见阿史那宓正往这边走来,他赶忙招招手道:“宓儿。”
“老师。”
阿史那宓走上前来,“你们在谈什么?”
红袖赶紧解释道:“我们是在谈关于外面那些有关女子求学的舆论。”
阿史那宓听罢,道:“雀儿,我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王熙道:“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
阿史那宓道:“我听说是因为我,让许多师兄觉得先生做的不公平,因为他们的姐妹也想来学院,但却被先生阻止了。”
其实外面那些言论,也令无名学院内部出现一些矛盾,令狐宝娣、薛均他们就认为,应该让他们的姐姐、妹妹来学院,但是玲珑她们则是不大愿意,包括红袖在内。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双方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她们可也不知晓,该如何与那些贵族女子相处。
不等王熙开口,红袖便是安慰道:“宓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此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熙笑着点点头:“老师说得是,这是有人故意给我们找麻烦,有没有你,他们都会这么干的。”
阿史那宓道:“真的么?”
王熙笑着点点头,“不过我很快就会解决的。”
当初王熙拿出梁山伯与祝英台,主要是考虑这种爱情在每个地区都有发生过,是能够引起大家的共鸣。
仅此而已。
但是没有想到,这会引来女人求学的风潮。
还被武崇文他们给抓到这个把柄。
根据皇甫僧念的预计,他们一定会在下一次义演闹事,挑起更大的矛盾。
由于目前没有太多的媒介,而酒楼的规模也就那么大,只演一场那是肯定不够的,当初他们就是约定七日演一场。
这第二场依旧是人满为患,比起第一场,甚至要更加轰动。
因为在这七日内,舆论是在不断发酵,这引发了更多人对这一出戏的关注。
而王熙今日也是亲自来到张白手店监场。
“少郎,最近可是不太平啊!”张淮悄默默来到王熙身旁,小声言道。
王熙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张淮低声道:“今儿可能会有人闹场。”
说罢,他眼睛四处瞟了瞟。
其实王熙早就看到了,今儿武崇文、杨湛他们全都来了,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又问道:“关于那些夫人、娘子,对此是何看法?”
张淮道:“这得两分。”
王熙道:“怎么分?”
张淮道:“但凡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有八九都对贵学院感到一些不满的,但还没有看过的,就不怎么关心。”
王熙点点头:“也就是说,她们完全是受到这戏的影响?”
张淮点点头。
王熙不禁苦笑道:“看来我们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有办法,演得太好了,大家都很入戏,哭得也是稀里哗啦,肯定是非常上头,那当然是支持女子求学。
但是没有看过的,就真的还好,到底女子上学院求学,在以前那是非常罕见的。
“哈哈!”
忽闻一个哈哈大笑声,直接终止了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令狐宝娣寻声看去,见是那杨湛,不由得怒喝道:“杨二,你休得闹事。”
杨湛站起身来,拱手一礼道:“抱歉!抱歉!我非有意的,只是看你们演得,实在是可笑至极,这一时没有忍住,还望各位多多担待。”
不少顾客甚觉诧异,这明明很感人,哪里可笑了?
令狐宝娣也是激动地问道:“有何可笑的?”
旁边一人道:“你们将这故事编得这么凄美,人人都为梁山伯和祝英台抱打不平,可是你家先生却又是言行不一,一方面讲述着女子求学的困难,但另一方面却将那些求学女子拒之门外,难道这不可笑么?”
“混账!”
令狐宝娣怒喝一声:“天下哪家学院有女学生,可就只有我们无名学院。”
杨湛道:“可谁人都知道,那些女学生不过是宫里的宫妓,是奉礼部之命去的,如果当时礼部找的是国子监,国子监也会收啊。”
“可不是么,亏你们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原来只是虚有其表。”
“什么义演,我看呀,就是那无名先生想为自己挣得名气罢了,亏我们之前还非常尊重无名先生,原来是个小人。”
“你这混蛋,竟敢辱骂我家先生。”
令狐宝娣撸起袖子便要冲过去,却被一旁的青雉给拉住了。
可就在这片刻功夫,不少人开始起哄,各种含沙射影羞辱,阴阳怪气无名先生。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令狐宝娣也有些犯怵。
他虽然也好勇斗狠,但人可不傻,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他自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这时,王熙突然上得台来,“宝娣,青雉,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
令狐宝娣瞧了眼王熙,便气鼓鼓地下得台去。
等到他们下去后,王熙便向四周拱拱手道:“诸位长辈,你们可是瞧真切了,不是我们罢演,而是有人在故意闹事。”
坐在下面的武崇文见到王熙,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起身道:“你休得在此血口喷人,你家先生欺世盗名,还不让人说?可真是霸道啊!”
立刻有一帮人附和。
王熙当即就撸起袖子来,怒道:“你们可真是贼喊捉贼,分明就是你们在此造谣诬蔑,若是你们今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怕你不成。”
杨湛便是要上。
想打这小子很久了,可惜那皇甫僧念不在,不然的话,一块揍。
“哎!”
武崇文赶忙拦着杨湛,“莫要上当。”
今日他们主打文戏,不搞武斗,因为一旦武斗,那就难分对错。
说罢,他又向王熙问道:“我且问你,这出戏可是你家先生编写的?”
“是的。”
王熙点点头。
武崇文又问道:“在这出戏中,你家先生有意刻画女子对于求学的渴望,从而引发大家的同情,为的是什么?”
王熙道:“首先,当然是为了故事的精彩;其次,这本也是当下许多女子的渴望,让这故事更符合现实,大家才能看的过瘾。”
武崇文笑问道:“那不知你们老师是支持女子念书,还是反对?”
王熙道:“当然是支持的,不然的话,我们无名学院也不会招收女学生,虽然那是礼部派的,但礼部事先也跟我家先生商量过的。”
“是吗?”
武崇文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为何我听说许多女子托人去你们学院求学,却被你家先生给拒绝了。”
王熙点点头道:“是有这事,但这能说明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轻哼,“说明你家先生偏心,为何你的小公主能去,我们就不能去。”
王熙斜目一瞥,见是杨家的小娘子,便是摇头晃脑,很是嘚瑟道:“这我承认,先生的确是偏爱于我,你若是我的小公主,那你也能去啊。”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在场小娘子们的阵阵讨伐。
真是不要脸!
王熙却是乐在其中,甚至还冲着旁边的阿史那宓眨了眨眼。
无耻者则无敌也。
但这可是将武崇文给急坏了,你们是在调情吗,朗声道:“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家先生言行不一,乃欺世盗名之辈吗?”
“当然不能。”
王熙瞧一眼,道:“我且问你,你可有看全这一出戏?”
武崇文点点头道:“当然有。”
王熙又道:“那这出戏的结局是怎样的?”
武崇文道:“是以祝英台殉情而终。”
王熙道:“知道你还这么说,不是蠢就是坏。这可是一出悲剧,而不是一出喜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真正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去害人。”
武崇文稍稍一愣,“你休得顾左而言他,我们现在讲得是女子求学,而不是在讲故事。”
“我讲的也是这事。”
王熙环目四顾,“不瞒各位,在最初时,我跟宝娣他们也是希望那些女子能够来我们无名学院念书。
为此,我甚至还去找先生理论。但先生就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谁能保证,一旦让那些女子来无名学院念书,就不会发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
在场的不少长辈们是纷纷点头。
这无名还算是识大体。
但是却引来一些小娘子的不满。
“就算是悲剧,我们也是愿意的。”
“就是。我们想去求学,可就是希望遇到自己的梁山伯。”
“也不知道,到时我殉情,会不会也变成那小蝴蝶。”
暴汗!
你们这些脑残粉,真是无药可救了。
王熙是欲哭无泪道:“各位姐姐,你们哪会遇到什么梁山伯,你们就只会遇到什么王小雀,李诫满啊。”
“那可是算了。”
“咯咯!”
一阵大笑。
武崇文对这些小娘子也是很无奈。
我们正在文斗,你们打什么岔。
岑文治突然道:“正如你所言,想在学院遇到梁山伯,那是很难的,多半都是王小雀、李诫满之流,可见这只是你家先生的借口罢了,但凡清醒之人也都知道,如故事里面所发生的事,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极小。”
王熙笑道:“你还是未懂我家先生的意思,不过以你资质,如此也很正常。”
岑文治冷冷一笑:“愿闻其详。”
王熙道:“我家先生向来推崇道家思想,而道家又尊崇道法自然,凡事都应顺其自然,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亦或者孝顺,那都是自然而发,我家先生又怎会逆道而行。
换而言之,只要她们来到无名学院,我家先生也必将一视同仁,她们与任何人发生感情,只要不做出出格之事,我家先生都不会干预,而是顺其自然。
可这又并非是他们父母所希望见到的,身为先生自然也要对学生的父母有所交代,但先生又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故而才选择拒绝。
先生是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去考虑此事,而不是从情爱方面去考虑,你这般肤浅,自是难以理解。”
“你。”
岑文治刚想反驳,却见一个长辈道:“说得好啊,虽然我不认同你先生的理念,但是身为老师,应当如此。”
武崇文仍旧不罢休道:“既然你家先生明知此事不可为也,却又编写这一出戏,来引发女子求学,这不是在故意挑起是非么?”
王熙道:“我也就这个问题,去请教过先生。但先生却说,孔孟周游列国,未有丝毫改变,但儒家思想却在汉朝取得大成,且一直延续至今。
由此可见,一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还得要顺应大势,不可逆天而行,门第既然存在,自有其合理性。但我家先生坚信,如这等陋习,以及不准女子上学院求学,终究也会被抛弃的,只是目前时机尚不成熟。”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人道:“你家先生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王熙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他还识得,名叫崔日平,乃是开元年初宰相崔日用的弟弟,与崔孤儿同族,亦属博陵崔氏,不过他是属于第三房,而崔孤儿则是属于第四房。
武崇文瞧了眼此人,暗自一笑,这回好了,你将高门大姓也得罪了,瞧你如何办是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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