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这些留下的官员们,王毛仲还是给了一个大红枣,表示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安排,将来保管你们步步高升。
但说实在的,这个许愿,也并没有打动那些官员,他们真的只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敢走而已,毕竟这官场可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你工部又不是与世隔绝,这官场都是相通的。
你王毛仲今日得罪了这么多,那么此时此刻跟你王毛仲走得太近,将来升迁到别的部门,那肯定会受到排挤和打压。
毕竟在六部的官员,晋升的空间是很大的,谁也没打算一辈子都待在工部当个小官。
只能说,王毛仲,不愧是你!
果真没有令人失望,让大家又有一个讨厌你的理由了。
但这就是王毛仲的风格,就是比较霸道的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因为他是家奴出身,能够有今日,就是因为李隆基,所以他就只是忠于李隆基,主仆观念大于君臣。那么他的目标,就是将李隆基安排的事给办妥,什么人情世故,他往往不会太在乎。
爷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治愈腐败的马政,因为他才不管你什么权贵,什么公卿,什么人情世故,老子就是要帮皇帝养好马,挡我者死。
而这就是为什么,不仅仅是工部,整个六部官员都对于王毛仲出任工部尚书,是抱有非常反对的态度,只不过李隆基玩了一出好戏,硬是将王毛仲给推了上去。
但是,即便大家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谁也没有想到王毛仲头一天上任,就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竟然命令他们去无名学院学习。
听听这命令。
像话吗?
还真不是说许堇他们故意跟王毛仲唱反调,虽然他们反对王毛仲,但到底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本也打算是暂且退避三舍,可谁能想到,王毛仲竟然会这么离谱。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让他们去国子监学习,他们恐怕都会骂娘,更何况是去无名学院。
这简直就是对他们的门第、学识、地位的一种羞辱。
这士可杀不可辱。
关键你王毛仲也没这权力,就没有说尚书还有权力逼迫下属去学院念书的先例。
故此,这事一经传出,立刻就在朝堂之上引发轩然大波。
本来你就是个刺头,你还专往脸上插,可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张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还以为血赚,如今才知道李隆基为什么会还一份这么大的人情给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赚是亏,还真不好说了。
无名学院。
之前热闹非凡的无名学院,如今变得是静悄悄的,一部分师妹们每日都得去教坊排演戏曲,而师弟们则是跑去渭河玩水,还有些一些师妹们则是坐着游舫去河道上唱曲作乐。
其实王熙他们也都是如此,近期他们一直是在郊外玩耍,除非有事要商量,就比如现在。
今儿一早,他们四大师兄就急忙赶到学院。
“哇你爹也太激进了吧。”
王熙一脸郁闷地看向王爽,“好歹也跟我们商量一下啊!”
王爽委屈道:“俺跟你们商量了呀!”
“什么时候?”
“不是说好的么,俺爹去帮你们查裴伷先,你帮俺爹教那些官员。”
“???”
王熙道:“爽哥,之前那只是承诺而已,可没说马上就要开始,我这都还没有准备好啊!”
王爽道:“你们是知道的,俺爹可是一个急性子,如果俺这么去跟俺爹说,你们都还没有准备好,那俺爹会打死俺的。”
我这都把裴伷先的案件给调查清楚了,你们却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在搞什么?
“我不信。”
王熙摇摇头,又问道:“要不咱们这回试试你的爹底线。”
王爽顿时一脸幽怨地看着王熙。
王熙回了个更加幽怨的眼神。
这就是他们最初不愿扶王毛仲的原因,能力太强,性格太急,太有主见,完全不可靠。
皇甫僧念开口道:“事已至此,我们得赶紧准备。”
李诫满茫然道:“这咋准备?真的让那些官员上咱们这来念书?”
皇甫僧念微微皱眉,沉吟少许,道:“我也觉得王叔叔做的太过激进,这事必须得往后退一步。”
王爽摇头叹道:“俺爹已经下定决心,是不会退的,当初管理马政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可比这要严重的多,俺爹也是一步不让,俺爹说了,这种事是决计不能退的。”
皇甫僧念道:“马政与这就不同,马政是对方有错在先,你爹有理在手,又有陛下的支持,当然可以那么干。可如今是逼着官员来私办学院念书,这确实是有些不讲道理,如果你爹不肯退让的话,那我们就得帮你爹退。”
王爽直摇头道:“我可不去劝。”
“不需要你去。”
皇甫僧念道:“我们只需要以老陶名义,表示自己德才不足,根本就没有资格教育那些官员。”
王爽道:“你这不是反悔么。”
皇甫僧念道:“不是反悔,我们事先就已经商量好,最终由雀哥儿去教。因为无名先生是一定要拒绝的,哪怕就是以无名先生行事风格来看,他也不应该答应。”
王熙点点头道:“僧念说得对,无名先生必须拒绝,否则的话,会引人怀疑的。”
说着,他又看向皇甫僧念,“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皇甫僧念道:“当然由你去工部给他们上课。”
王熙愣了下,“去工部?”
皇甫僧念点点头:“让官员再入学院学习,无论是哪家学院,这都是从未出现过的,也很难令那些官员接受。对于王叔叔而言,这也算是往后退了一步,可谓是一举两得。”
王熙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无所谓啦,反正我就只是打算给他们上一堂课,多了可是不行。”
李诫满突然道:“让他们来咱学院上课,这很离谱,但是我想,让雀哥儿去工部给他们上课,这不是更加离谱么,要是让老陶去说,那还说得过去。”
皇甫僧念道:“这就是让老陶拒绝的原因,老陶是肯定讲不了这种课。至于雀哥儿能否如愿进到工部,那就只能看雀哥儿自己。”
王熙叹道:“终究还是我扛下了一切。”
皇甫僧念道:“这课也就只能你去上,我们可没有你那么会编故事。”
说罢,他又向王爽道:“爽哥,等到我们发出拒绝的声音,王叔叔一定会找你问明原因,到时你就以无名先生的名义,说明这一切,无名先生是绝不会出面,也不会允许那些官员来无名学院,以免引来祸事。
但可以让雀哥儿做代表,去工部讲解有关气力学的知识。”
王爽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问道:“俺还有得选么?”
这与王毛仲预期的相差甚大,他也有些忐忑。
“没有!”皇甫僧念摇摇头。
王熙道:“但是你可以让你爹先瞒着不说,到时咱们先斩后奏,我人都去了,总得说两句,这样也能减轻你爹的压力。”
王爽点点头道:“俺知道了。”
面对朝堂的风波,无名先生是第一时间站出表示,自己德才不足,不够资格给那些官员上课,同时也坚定的表示,无名学院是不会答应工部尚书的要求。
这番表态,让所有人都觉得啼笑皆非。
因为他们觉得这根本就不应该发生,无名先生凭什么对官员教学,可如今却还要逼得人家无名先生出来表态。
真是可笑至极啊!
家奴就是家奴!
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来的。
王毛仲则觉得自己遭到背刺,立刻就揪着王爽过去了,得亏爽哥有了准备,在巴掌没有落下之前,就亮出底牌,表示可以让王熙去工部教他们气力学,而且这算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如此才避免一顿毒打。
考虑再三后,王毛仲神色有些动容,似乎也愿意接受。
其实他也不是诚心要羞辱官员的,只不过他表示对无名先生的尊重,才想着让官员主动去无名学院学习,如今你们愿意来工部教学,那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这人选问题.!
“雀儿?”
王毛仲怀疑道:“那臭小子能行么?”
让狗头鹫来这里教学,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啊!
要是雀哥儿都不行,老陶就更不行了。王爽拍着胸脯道:“爹爹,这你放心,在我们当中,雀哥儿对这门学问是最为精通的,讲得可是比先生还透彻,先生一般可都不会细讲的。”
王毛仲道:“爹爹也不是担忧这个,只是先生不来的话,那臭小子能服众么?”
王爽眼眸一转,低声道:“爹爹先可以瞒着不说,就让大家以为是先生去。”
王毛仲问道:“这样能行么?”
“爹爹放心。”王爽道:“到时先生自会教雀哥儿如何让他们信服。”
这么一说的话,王毛仲倒是勉强能够接受。
虽然无名先生已经是明言拒绝,但王毛仲并未收回命令,同时那些官员们,也不愿罢休。
当初可是张说“力挺”的,他们自然就吵到张说面前去了。
张说也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将王毛仲找来。
因为之前李隆基的一番敲打,当王毛仲来到中书省时,见到张说和源乾曜,自也收敛了几分。
“下官王毛仲,见过张相公,源相公。”
“嗯。”
张说点点头,问道:“听说你让工部官员去无名学院学习道家思想,可有此事?”
王毛仲点点头道:“是有此事。”
源乾曜开口道:“未有听闻尚书还有此权力,就算真要官员念什么书,那应该朝廷下命令。”
王毛仲赶忙解释道:“源相公明鉴,下官未有逼迫他们去。”
源乾曜道:“但是你说,谁若不去,那就要离开工部。”
王毛仲点点头。
张说怫然不悦道:“那这跟逼迫有何区别?”
王毛仲十分委屈道:“还请张相公明鉴,下官若是不这么干的话,那下官当这尚书,也没啥意义。”
张说问道:“此话怎讲?”
王毛仲道:“陛下升下官为工部尚书,就是因为下官认为气力学能够提升国家的营造,且希望朝廷能够重视这气力学,而这便是下官担任工部尚书的主要原因,如果不这么做,那许郎中可能都干得比下官好。”
张说和源乾曜面面相觑。
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们也是知道其中的隐情,甚至他们也认为,抛开这一点,确实许多官员都能干得比王毛仲好。
当然,这只是偏见,其实没有气力学,王毛仲也能干得比大多数都好。
从这一点来看,好像王毛仲干得也没有问题,但问题就在于,这么干肯定是不行的。
说来说去,还是这么安排有欠妥当。
到底这气力学还未有得到官员们的信服,那你就急着在朝廷推广,必然是会出问题的。
可是谁安排的?
李隆基啊!
这.!
那就只能怪王毛仲。
源乾曜也知道王毛仲深得李隆基的宠信,自不好明言责怪,于是苦口婆心道:“话虽如此,但你是工部尚书,又不是那船帮的头目,这朝堂是要讲德和礼的,虽然你是上司,但你也不能这么干。”
王毛仲故作委屈地瞧了眼源乾曜,低头认错道:“源相公说得是,这俺的确欠考虑,但俺也是心急想证明陛下没有用错俺。”
张说愣了下,什么时候这王毛仲变得这么谦逊。
但王毛仲马上又道:“但气力学真的对营造有很大的帮助,不可能明知是好,却放着不用吧。
二相公看这样行么,我去无名学院请人来工部讲解这气力学,也不当是上课,就是讲解一下,当初陛下不也去到渭河那边,听俺讲解那浮力么。”
源乾曜看向张说。
张说觉得今日王毛仲态度不错,而且他不这么搞,他也没资格担任工部尚书,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李隆基的期望。
思前想后,张说也觉得,让他试试看,要是不行的话,就让他下去,反正王毛仲也这么说了,他能担任工部尚书,就是因为这个气力学,于是点点头道:“如此也行。”
“多谢相公体谅。”王毛仲赶紧抱拳一礼,旋即又忐忑道:“许郎中那边?”
张说道:“那边我们会去说的,但是你也要记住一点,你现在是工部尚书,是他们的上司,团结人心就是你的职责,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那就是你的过错,无论是非对错。”
这确实是一番金玉良言。
真正手段厉害的人,就是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跟着你干,不能说,你认为你是对的,人家就要听你的,这是键盘侠的思想,可不是为官之道。
因为如果仅以是非对错来服从,其实很多人都行,但现实就是只有少数人能够在对的时机,将对的事给干出一个对的结果。
这才是最难的。
从来没有难的事,只有难的人。
前任中书令张嘉贞就是因为无法做好这一点,才被李隆基提前给赶下去。
中书令天天跟下面的官员吵架,可想而知,是什么也干不成。
但王毛仲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嘴上敷衍,他就觉得那些反对他的人都是SB,或者是看不起他,故意与他作对。
张说和源乾曜也没有管他听没听进去,反正自己是仁至义尽了。
在王毛仲离开后,张说又去到官员休息的地方,去跟他们解释。
皇帝启用王毛仲,就是因为这个气力学,虽然我也不认同,但总得让他试试看,要是不行的话,他马上就会离开工部。
而且,王毛仲也意识到太过激进,不会让各位去无名学院学习,只是让无名学院派人过来讲解一番这个气力学。
一众官员听罢,都表示自己愿意接受,但必须让张说确保一点,假如证明气力学用处不大,甚至毫无用处,就必须让王毛仲离开工部。
张说心如明镜,他们这是想跟那无名先生斗一斗,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说服不了大家,那就是你的问题,于是也向他们保证这一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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