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笼初上,街上已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混着酒肉香气,嘈杂地往人耳朵鼻子里钻。
“听说了吗?苍宇秘境蹦出个结丹妖王!太行宗那帮人差点全折里头!”
“扯淡!真有结丹妖王,还能让他们囫囵个出来?”
“嘿,万花宗的李圣子也吃了大瘪,回来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天寒剑宗?嗤,别是进去给妖兽加餐的吧?”
议论声里,一个黑衣身影拨开人群,走进街边一家烟气腾腾的酒馆。
“一碗阳春面,一壶烧刀子,快点。”声音有些闷,随手几枚铜钱丢在柜台上。
来人径直走向角落一张桌子坐下。
“好嘞,客官!”
酒先上来了,那人嘬了一口,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酉时了,现在回宗,怕是得摸黑赶路。
妈的,姓庞的真能砍价,三百下品灵石的草药,硬生生给他压到二百五,自己疗伤就花了五十多。
林默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这趟也不是没收获。
修为突破到了开脉八层中期,再稳几天,第九层也近在眼前。
四舍五入,岂不是就开脉巅峰了。
看着光幕里八千点的“遗憾值”,林默心里总算舒坦了点。
面刚上桌,门口便喧哗一片。
“快去看!张执事和刘执事在演武台打起来啦!”
“开盘了开盘了!”
“走!看热闹去!”
呼啦啦,大半食客涌了出去,连伙计都伸长了脖子。
林默本不想动。
两个开脉七、八层的武夫互殴,在他眼里跟俩蛐蛐掐架没啥区别。
但转念一想,天宇城城主府毕竟是他的仇家,看看本地修士的路数,心里也好有个底。
演武台离得不远,但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台上两个汉子,一个使厚背刀,一个舞齐眉棍,打得“虎虎生风”,惹得下面一片叫好。
可在林默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别说秘境里那头风狼王,就是比万花宗那几个跟班都差得远。
“没劲。”林默低声嘟囔,正要转身回店。
却瞥见酒楼侧面那条窄巷里,蜷着一团东西。
林默没在意,天宇城这地方,乞丐流民多了去了。
他刚迈出一步,那团东西就动了!
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不过她太急,“噗通”一声摔倒在林默脚边的积水洼里。
泥水四溅。
那人却不管,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林默,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恩……恩公!求您救命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
林默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凝神看向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是她?!
那个二十多天前,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生活刚有点盼头的前夕,一头撞进他房间,害他被城主府的人一掌打得差点归西的罪魁祸首!
师父也因此为了救他,不得不去参加那该死的人兽对战场。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林默天灵盖。
把自己都给害成这样,她怎么还敢来找自己!
嫌惹的麻烦还不够大?
周围已有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指指点点。
不能在这被缠上。
林默弯下腰一把攥住女人的胳膊,几乎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声音压得极低:“闭嘴!想活命,就跟我走!”
女人吓得一哆嗦,眼泪还在流,却不敢再出声。
林默迅速离开人群,拐进了僻静的小巷。
女人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踉踉跄跄地跟着。
七拐八绕,林默在一家挂着破旧“归云客栈”木牌的门前停下。
就这儿了。
推门进去,一股劣质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小口抿着酒液。
听见门响,浑浊的目光在林默和那女人身上扫了一圈,毫无波澜。
“住店?”老头声音沙哑。
“一间房,最便宜的,一晚。”林默言简意赅。
老头掂了掂林默递过去的铜钱,没多问,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丢在柜台上。
“二楼左转,顶头那间。热水自己烧,壶在墙角,洗澡来找我就行。”
林默拉着女人径直上楼。
房间比想象的更逼仄,一张破木床,一个方桌,两条瘸腿板凳,几乎塞满了空间。
唯一的亮光来自桌上那盏油灯。
林默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房间里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他松开手,女人腿一软,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林默拉过一条板凳坐下。
“说吧,”他开口,“怎么回事?”
女人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粗布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恩公……他们到处抓我……像找什么宝贝。”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他们抓了我弟弟……说三天内我不回去,就……就弄死他。”
抓一个弱女子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还拿亲弟弟威胁?
林默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凭你一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他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恩公……”她茫然地摇头。
“先别叫我恩公!”林默语气透着不耐,“我当不起。”
“我现在就只认识您一个好心人了,求求您,救救我吧!”她跪倒在地。
呵。
林默心里冷笑。
这算什么?把自己逼到城主府的对立面,就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好一招祸水东引,道德绑架!
“你就这么肯定,”林默俯身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我一定会为了你,去跟天宇城那帮人死磕到底?而且,我凭什么管你?你能给我什么?”
“我……我可以给您做饭!我娘说我做饭可好吃了!”女人急切地说。
“修道之人,讲究辟谷。”林默冷淡驳回。
“那……那我帮您缝补衣裳。”
“不需要。”
房间里陷入压抑的沉默。
正当林默以为她要放弃时。
她猛地抬起头,双手竟颤抖着伸向自己湿透的衣襟,用力向两边扯开!
一抹刺眼的雪白在昏暗中闪现。
林默脑子空白了半秒。
卧槽!
这什么操作?!
他几乎是本能地出手,死死扣住女人扒衣服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你他妈要干什么?!”林默低吼。
女人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能为恩人做的了。”
“所以你就打算卖身?!”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直冲头顶,“你听着,别叫我恩公,也别叫我恩人,我叫赵山宏,以后叫我赵哥就行了。”
女人眼神空洞,似乎也被刚才自己疯狂的举动吓到,过了好几秒,她才开口:“我……我叫羡兰。”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不管你是羡兰还是羡荷,以后就算为了活命,你也别想着靠出卖身体,这他妈没用!”
为命抛弃尊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骨子里对“人”最基本的底线,让他无法认同这种选择。
羡兰默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你想活命,不一定非得赖上我。”林默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能接盘的冤大头。
可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还得保证自己不受牵连的……难啊!
突然,林默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谁。
“明天,”他站起身,“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那儿应该能容得下你。”
羡兰茫然地看着他。
“你今晚就待这屋。”林默指了指那张破床。
羡兰又想跪地道谢:“感谢救……”
“嗯?”林默一个眼神扫过去。
她连忙改口:“……谢,谢赵哥。”
“洗个热水澡,我去买衣服。记住!这钱要还的!”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影迅速消失雨幕里。
不到一刻钟,林默就回来了,手里多了条普普通通的蓝色粗布衣裙。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心里很是苦恼。
明明直接扔下她就屁事没有,非要惹一身腥!
妈的,明天!就明天!把她塞给庞晖那老狐狸,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屋外传来。
这破客栈,隔音约等于无。
“赵哥……我洗好了。”门外传来一声细若蚊蚋的呼唤。
林默起身,拉开房门。
然后他愣住了。
昏黄的光晕下,一个身影局促地站在门口。
她身上只裹着条单薄的被子,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顺着白皙修长的颈项滑落。
林默的目光,却定在了她的脸上。
热水洗净了所有的狼狈,露出了一张清澈的脸庞。
肌肤细腻,此刻因蒸腾透出一抹极淡的粉晕,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温润,因为羞怯所以微微低垂着。
一股奇特的幽香弥漫开。
像是初春的幽谷里,嫩芽初绽时,带着的清冽气息。
林默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
说来也怪,胸中那股烦躁,竟被这气息冲淡了大半,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城主府的人要不遗余力地抓这个女人。不光是容貌,就算把她当花瓶供着,那也令人心旷神怡啊。
“赵哥。”她怯生生地又叫了一声。
林默猛地回过神,迅速移开目光,声音没什么波澜,却也不再冰冷:“洗干净了就行。去床上裹好,别冻着。”
羡兰如蒙大赦,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偷偷瞄着桌边那个冷硬的背影。
“我的本事不大,只能保你平安,至于你那弟弟……”林默不想回头,生怕自己又心软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密了,敲打着瓦片,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https://www.biquya.cc/id190177/2586523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