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江辰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他的衬衫袖口还沾着矿井下的泥渍，安全帽的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周鸿伟已经被逮捕了！”江辰的声音在狭小的化妆间里炸开，“你们要停谁的职？”
总监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江、江副县长...这是电视台内部事务...”
“内部事务？”江辰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小瓶浑浊的液体。
“这是从矿井里取出的废水样本，pH值低于2，含有大量重金属离子。”
“昆同镇已经有七个村民因为饮用被污染的地下水住院！这也是内部事务？”
柳涵烟迅速接过密封袋，手指微微发抖。
“市委副书记洛瑶亲自深入矿井取得这些证据。”江辰直视总监躲闪的眼睛，“她差点被矿工袭击。”
“现在你告诉我，这样的新闻为什么不能报道？”
总监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
“市宣传部的电话比老百姓的命还重要？”江辰一把按住总监掏手机的手。
“要不要我现在就给省委宣传部打个电话，问问这种新闻该不该播？”
化妆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总监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颓然放下手。
“播...可以播。”他艰难地说，“但必须严格按照事实，不能有任何主观臆测...”
柳涵烟不等他说完，已经飞快地坐到编辑台前，插入U盘。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她前几天偷偷拍摄的画面：
浑浊的溪水、翻着白肚的死鱼、村民王有布满老茧的手捧着一捧发黄的井水...
“这段加上矿井里的镜头。”江辰指着屏幕，“还有医院的采访。”
柳涵烟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她将不同素材快速剪辑在一起。
画面中，躺在病床上的老农张老汉剧烈咳嗽。
医生在一旁解释：“这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症状...”
江辰站在她身后，看着逐渐成型的报道，胸口起伏。
他想起了巷道里刺鼻的气味，想起了洛瑶挡在他面前时挺直的背影，想起了王有老人看到被砍伐的核桃树时浑浊的泪水。
“再加一段。”他突然说，“昆同镇百年核桃树的航拍镜头，和周鸿伟机械砍伐的对比。”
柳涵烟点点头，迅速调出素材。
屏幕上，郁郁葱葱的古老核桃树林与横七竖八倒下的树干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柳涵烟的眼眶瞬间红了，她飞快地敲击键盘，将素材拖入时间线。
特写镜头里，浑浊的泪滴落在树桩上，与年轮中心渗出的透明树脂交融——那是老树最后的“眼泪”。
总监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敢再出声阻拦。
三小时后，《齐州新闻》特别报道《谁在毁掉我们的青山绿水？》准时播出。
柳涵烟站在镜头前，声音坚定：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齐州县昆同镇。在我身后，您可以看到本应种植核桃树的土地已经被挖出一个深达二十米的大坑...”
报道一经播出，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被打爆，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迅速登上热搜。
“我家附近的河流去年也突然变浑浊了，是不是也是他们干的？”
“金盾安防在我们县也搞过类似项目！”
“必须严查！”
第二天，各路媒体记者蜂拥而至昆同镇。
省台记者甚至租用了无人机，拍摄下矿井全貌和排污口直接通向溪流的画面。网络上，越来越多受害者站出来发声：
“去年金盾以建葡萄园为名挖走了我们山的稀土，现在整座山都塌了...”
“我是前金盾员工，他们每个项目都有两套图纸，一套应付检查，一套实际施工...”
周鸿伟被警方带走时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照片。
他精心编织的关系网在舆论风暴面前土崩瓦解，再无翻身余地。
办公室里，邹国平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他指着电视上循环播放的新闻画面，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好好的一步棋就这么被他毁掉了！”
季国峰低着头，握着电话的手止不住颤抖，额头上渗出冷汗。
“邹书记，我、我也不知道周鸿伟会这么明目张胆...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容易就被抓到把柄...”
“你以为江辰是吃素的吗？”邹国平冷笑，“从招标开始他就盯上了！还有那个洛瑶，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敢下矿井！”
他猛地拍桌：“你要是觉得在那个位置待够了，就别干了！”
电话被重重挂断。
季国峰呆立在办公室，脸色灰败。
邹国平挂断电话，转向一直站在窗边的吴涵，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邹书记，消消气。”吴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既然山都已经挖了，这个工程也不可能停下了。即使后面要走正规流程...”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中间还是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邹国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关键在于项目掌控权。”吴涵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只要这个项目还归我们的人管，换个公司接手又何妨？
“稀土矿的价值...您比我清楚。”
邹国平的表情渐渐缓和，他拿起桌上的钢笔轻轻敲击桌面：“继续说。”
“当务之急是撇清与周鸿伟的关系，然后...”吴涵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耳语。
邹国平听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好，就这么办。通知下去，下午开紧急常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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