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裁我们?!我们在厂里干了一辈子!青春都耗在这了!”
“厂子搞成这副鬼样子,是上头领导无能!是你们当官的瞎搞!现在倒好,拿我们工人开刀?!”
“对!黑心烂肺!你不给我们活路,老子们也不让你好过!”
“跟他拼了!砸了这破台子!”
群情鼎沸,怒骂声、哭喊声、拍桌子声、掀翻椅子的刺耳摩擦声混杂在一起。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猛地踹开面前的椅子,冲向主席台,挥舞着粗糙黝黑的拳头。
孙书记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厂长徒劳地伸出双手想阻拦,赵小兵被几个工人死死拉住,徒劳地喊着“冷静!大家冷静!”
江辰冷冷看着面前的闹剧,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右臂高高扬起,手掌带着一股凌厉的破风声,狠狠地拍在面前那张破旧桌子上!
“砰——!!!”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带着惊愕和一丝本能产生的畏惧,盯住了台上那个身影。
“拼?!你们拿什么跟我拼?!”江辰的声音直指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老工人。
“拿你们手里那一张张写着‘欠薪’、‘欠费’的废纸吗?”
江辰指着窗外那片废墟般的厂区景象。
“都他妈给我把眼睛睁大看清楚!”
“这就是你们想‘拼’的下场!继续这样不死不活地耗下去!”
江辰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复,他缓缓放下手臂,声音依旧清晰,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承诺。
“想保住你们饭碗的,想拿回你们被拖欠的血汗钱的,想让这个厂子重新喘口气、活过来的——”
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 “唯一的活路!就是跟我一起!把这厂子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 他挺直腰杆, “想留下来干的,拿出你们的本事,跟我江辰搏一把!”
“不想干的趁早另谋出路!”
“留下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决心,“我江辰,在这里对着整个齐州县、对着你们所有人、把话放在这儿!”
“只要厂子活了!该你们的待遇!只比以前好!绝不比以前差!”
“我江辰——说到——做——到!”
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久久回响,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
整个厂区依旧死寂,但在这片废墟之上,一种被压抑太久的力量,正从每一个人的胸腔深处,重新搏动起来。
铁腕烧起的“三把火”刚把厂子里那帮混日子的镇住没两天,更大的浪头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债主们听说厂里来了个副县长兼厂长的“大官”,瞬间就把二农机厂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堵成了菜市场。
银行的人穿着笔挺西装,皮鞋锃亮,夹着公文包,在一群破衣烂衫的工人里格外刺眼。
领头的那个眼镜片闪着冷光,啪地把一沓盖着法院大红印章的执行通知书拍在门卫室掉漆的桌子上。
“江厂长是吧?话撂这儿,就三天,再不还钱,厂里那几台还能喘气的床子,我们法院直接拉走拍卖!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旁边几个满脸横肉的原料供应商立刻跟着嚷嚷起来,唾沫星子乱飞。
“对!姓江的!我们拖家带口给你们供料,货款拖了三年了!今天不给钱,我们兄弟几个就自己动手搬设备抵债!”
一块写着“齐州二农机欠债还钱”的破烂横幅被哗啦抖开,直接挂在了厂牌上。
最让人心酸的是厂门口那个开小餐馆的周正。他搓着油腻腻的围裙,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眼巴巴地瞅着江辰办公室的窗户。
“江厂长……江县长……”他声音带着哭腔,“厂里欠我那八千七百块盒饭钱,拖了快两年了,孩子开学等着交学费,您行行好,指头缝里漏点出来吧……”
厂办那几部老掉牙的电话,更是从早到晚响得跟催命符似的,接线员小赵嗓子都哑了,对面永远是劈头盖脸的咒骂或者冰冷的最后通牒。
困难群体,历史欠账,社会稳定红线……这几个词沉甸甸地压在江辰肩头。
他一边要硬着头皮,承受着老人们绝望的眼泪和激烈的责骂,绞尽脑汁安抚,赌咒发誓一定优先解决。
另一边,王鸿涛阴阳怪气的电话紧跟着就追了过来。
话筒里,王县长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
“江辰同志啊,退休老工人的情绪要理解,要安抚,这是大事!但凡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要注意影响!”
“群体性事件的红线绝对不能碰!你是明白人,要把握好分寸,千万别激化矛盾啊……”
这轻飘飘的指示,无异于给江辰本就火烧眉毛的困境又加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厂子内部的反弹更是暗流汹涌。
“裁员分流”的评估工作刚开了个头,各种妖魔鬼怪就全冒出来了。
有人直接闯进江辰办公室,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全家几口人全靠自己这点工资,被裁了就得喝西北风。
有人拐弯抹角托了县里某某领导的秘书打来电话,“委婉”地暗示某某是老同志要“妥善安排”。
还有几个刺头干脆在车间里撒泼打滚,嚷嚷着谁敢评估就跟谁没完,甚至私下串联,鼓动工人集体抵制评估。
最让江辰心头堵得慌的是机修车间的老钱师傅。
这老师傅技术其实没得说,可问题是现在厂里根本开不了几台机床,他那岗位确实冗余了。评估结果下来,他大概率会被分流出去。
这天下午,江辰刚从县政府开完会,顶着满脑门官司回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老钱直挺挺地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江厂长!”老钱看见江辰,咚咚地就用额头磕地,声音嘶哑凄。
“我老钱在厂里干了快四十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把年纪了,您让我下岗,我去哪儿啊?哪个厂子还要我这老棺材瓤子?”
“江厂长,我求求您了!给我口饭吃吧!我给您磕头了!”
那布满老茧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印子。这场面,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得心酸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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