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郑国锋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酒店窗前。
雨后的城市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
他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老领导那通电话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组长，车已经准备好了。”秘书小张轻声敲门。
郑国锋点点头，拿起公文包大步走出房间。
电梯里，他低声嘱咐：“通知江辰和洛瑶了吗？”
“按您的指示，只通知了他们两位，让他们在酒店后门等我们。”
小张谨慎地回答，“邹书记那边...”
“不用通知。”郑国锋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我倒要看看，这个‘示范基地’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酒店后门，江辰和洛瑶已经等候多时。
江辰穿着一件深色夹克，显得格外精神；洛瑶则换了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头发高高扎起，两人看起来都休息得不错，完全看不出昨天落难的狼狈。
“郑组长。”江辰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
郑国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晨光中，江辰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那种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上车吧，路上说。”
三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市区，向着大岭乡方向疾驰。
郑国锋和江辰、洛瑶同乘一辆车，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说说你们掌握的情况。”郑国锋打破沉默。
江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资料。
“大岭乡所谓的产业扶贫项目，实际上是一个高污染的化工企业。他们以扶贫名义获得政府补贴和土地优惠，但实际雇佣的当地贫困户不足十分之一，大部分是外地廉价劳动力。”
洛瑶补充道：“更严重的是，这家企业没有任何环保处理设施，废水直接排入地下，已经导致附近三个村子的地下水污染。”
郑国锋眉头紧锁，翻看着资料中的照片——干涸的农田、泛着诡异颜色的河水、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孩子。
每张照片背面都详细记录着姓名、年龄和症状。
“这些证据确凿吗？”郑国锋声音低沉。
“确凿。”江辰语气坚定。
“我们有企业内部的工资单、排污记录，还有环保局违规审批的文件副本。所有材料都有原始凭证，经得起检验。”
郑国锋注意到江辰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照片边缘，那是一个年轻工人的遗像。
“这是？”
江辰深吸一口气。
“王强，28岁，去年死于白血病。他在化工厂工作了三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死后厂方只赔了五万块，还威胁他父亲签保密协议。”
这是他和洛瑶昨晚通宵联系那位老人所了解到的。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郑国锋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突然问道：“江辰，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江辰明显愣了一下。
洛瑶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郑国锋。
“我父亲...是农民。”江辰的回答有些迟疑，“在老家种地。”
“就这些？”郑国锋目光如炬。
江辰的手指微微收紧：“郑组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郑国锋笑了笑，但眼神依然锐利。
“你身上有种特质，不像普通农家出来的孩子。”
江辰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洛瑶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轻轻碰了碰江辰的手臂。
“其实...”江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江父不是我亲生父亲。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放在他家门前。他和江母一辈子都是农民，当时看我可怜就收养了我。即使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也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
郑国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辰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能狠心抛弃自己孩子的人，不值得我去寻找。”
这句话里的怨恨让车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洛瑶惊讶地看着江辰，她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
就在这时，洛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
大约二十多年前，她还在上小学时，有段时间大院里气氛异常紧张，大人们都神色匆匆，父亲连着好几天没回家...
她记得那天放学回家，看到母亲红着眼眶在收拾行李，说要带她去外婆家住几天。
年幼的她问为什么，母亲只是摇头。
深夜，她偷偷爬起来，听到父亲在书房里压低声音打电话。
“...孩子必须送走...太危险了...老首长那边...”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第二天，她就被送到了乡下外婆家，整整一个月后才被接回来。
回来后，她发现父亲书房的抽屉里多了一张婴儿照片，但当她问起时，父亲立刻把照片锁了起来...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洛瑶的思绪。
车队停在一处山坡上，远处是一片看似现代化的厂区，高大的烟囱正冒着白烟，围墙刷着醒目的标语。
“大岭乡产业扶贫示范基地——带领群众脱贫致富”。
郑国锋冷笑一声：“好一个示范基地。”
众人刚下车，厂区方向就急匆匆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乡党委书记孙浩。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额头上的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郑组长！您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准备接待...”
孙浩满脸堆笑，声音却有些发抖。
郑国锋看都不看他，径直向厂区走去。
“突击检查才是真检查，孙书记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孙书记小跑着跟上，一边偷偷掏出手机。
江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孙书记，巡视组检查期间，禁止与外界联系。这是纪律。”
孙浩脸色瞬间煞白。
厂区大门敞开着，门口保安看到这阵势，吓得不敢阻拦。
一进厂区，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郑国锋皱眉捂住口鼻。
“环保设施在哪里？”他厉声问道。
孙浩支支吾吾：“在...在那边...”
他指向远处一个小房子。
郑国锋大步走去，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生锈的铁桶。
“这就是你们的环保处理设施？”郑国锋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在这时，厂区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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