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伴随着她破碎的哭求,回荡在死寂的厅堂:
“父亲在外征战,鸢儿只有娘了。虞府这么大,这么空,鸢儿一个人守着,会怕,会怕得活不下去的。圣旨不可违,鸢儿知道。可不可以让娘只在病坊外面施粥?太阳下山就回来?外祖,求求您,别再让鸢儿失去娘亲了。”
每一次抬头,额上那片刺目的红痕便更深一分,温热的血混着泪水滑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蜿蜒出绝望的痕迹。
喜儿和香姨在一旁看得肝胆俱裂,嘴唇翕动正要开口求情。
杜衡声音如冰毫不留情砸来,不留一丝余地:“此乃圣意!”
“是,这是圣意。人人皆有情!父亲在边关为卫朝抛头颅洒热血,母亲在深宅谨守本分,从未害人。鸢儿也有情。外祖,君臣大义鸢儿懂。可为什么非得是娘?满朝文武何在?太医署济济人才何在?只是鸢儿不明白,为何偏偏是母亲?”
额头磕破,鲜血淌出,留下血迹。
虞子鸢深知那病坊里鼠疫的凶险,是一片有去无回的绝地。
可她只想在这冰冷的圣旨与更冰冷的外祖之间,
为母亲,也为自己,撕开哪怕一丝微弱的生路。
杜衡不再看虞子鸢,视线落在杜应月身上,启唇问:“杜二,你是要抗旨不尊?”
虞子鸢哭得不能自已,以跪姿向杜大人走去。
“不要,不要让娘去。”
哀求破碎不成调,她半伸出手想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耳畔只听见杜二小姐的声音说:“臣妇,遵旨。”
子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半跌在地上,目光空洞地凝在杜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在胸腔里翻腾。
母亲究竟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路?
虞家,满门忠烈,父兄此刻还在边关浴血,为这卫朝江山舍生忘死,为何要如此对他们虞家?
泪止不住,也擦不尽。
朝堂的风云,翻覆只在瞬息,可碾碎一个家族,也只需一道旨意。
她踉跄站起身,想去寻册子。
她记下的那些蛛丝马迹,也许可以找到破局之法。
一双手臂,带着熟悉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蓦然环住子鸢的腰,将她整个揽入的怀抱中。
“鸢儿,” 杜应月的声音贴着女儿的发顶响起,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此事,莫要告知你父亲,更莫要记恨你外祖。这已是你外祖父能为娘争取的,最大余地了。”
“最大余地?” 虞子鸢猛地从母亲怀中挣出些许,仰起脸,冷笑,“这与把人直接推向斩首台有何分别?逼死忠臣之妻,还妄想我父兄继续为这卫朝抛头颅、洒热血?做梦!”
杜应月没有反驳女儿的激愤。
她只是稳稳地握住女儿单薄的肩膀,极其轻柔地拭去子鸢脸上滚烫的泪痕。
接着,她掏出丝帕,替女儿擦拭额头血痕,动作细致得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的瓷器。
“接到联姻圣旨那天......” 杜应月的声音忽然飘远,带着一种追忆的恍惚,“我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你姑母当年初入宫闱,也曾盛宠一时。可帝王恩宠......
呵,不过镜花水月,虚无缥缈,也太过短暂。那时我便已立誓,此生不再嫁人,只做个清清静静的自梳女。谁曾想,命运弄人。”
她微微停顿,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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