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利没有丝毫犹豫。
弩机下移三寸。
“嗖！”
弩箭破空，却不是射向白玉山君的眼睛，而是擦着豁牙汉子的头皮，死死钉在他身前一尺的地面。
箭尾连着的钢丝瞬间绷直，缠住一截粗壮的树根。
正疯狂冲来的白玉山君被这根凭空出现的绊索狠狠一绊，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隆”一声侧翻在地，滑出老远，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都撞断了。
豁牙汉子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裤裆里一片湿热，腥臊味散开，人已经吓得说不出一个字。
“你他妈疯了！”孟山端着枪冲了过来，一双眼睛血红，不是瞪着山君，而是瞪着陈顺利，“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就为了救这个尿裤子的废物，全给毁了！”
“我只知道，他是我带出来的人。”陈顺利头也不抬，重新上弦，动作快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它是你的了。”
白玉山君从地上爬起，后腿的伤口和被绊倒的羞辱让它彻底狂暴。
可它没有再攻击，反而掉头，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追！”孟山顾不上再骂，冲侄子孟河一摆手，“它受了伤，跑不远！血腥味会引来狼群，咱们必须抢在畜生前面！”
孟山和孟河爷俩率先追了出去。
剩下两个猎户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着陈顺利，嘴唇哆嗦：“陈……陈老板，咱们……”
“跟上。”陈顺利只说了两个字，提起弩，跟了上去。
刚被救下的豁牙汉子，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枪，一瘸一拐地跟在陈顺利屁股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离他离得特别近。
一行人循着地上的血迹，在林子里疯狂追击。
白玉山君的速度快得吓人，即便受了伤，也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对劲！”陈顺利猛地停下脚步。
豁牙汉子差点撞他背上，也跟着停下，紧张地问：“咋……咋了？”
“血迹越来越少，但它的速度一点没慢。”陈顺利按住他的肩膀，眼神锐利，“孟山被贪心冲昏了头，他没发现，这头畜生不是在逃命，是在把我们往什么地方引！”
前面的孟山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停在一片开阔地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一片巨大的扇形谷地，三面是陡峭光滑的悬崖，唯一的入口，就是他们脚下这条路。
谷地中央，白玉山君正站在那里，转过身，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它身下的血迹，已经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它流了很多血，但它不跑了。
这里，是它选好的屠宰场。
“上……上当了！”一个猎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个死地！我们被堵住了！”
“怕个逑！”孟山强作镇定，举起了枪，“它也跑不了了！流了这么多血，就是强弩之末！所有人听我指挥，散开，从两边包抄，一起开火！”
他话音未落，陈顺利已经一把将豁牙汉子推到一块巨石后面。
“别听他的！找掩护！快！”
几乎同时，“吼！”
白玉山君动了。
它没选择任何一个方向，而是猛地刨动前蹄，用那两根剃刀般的獠牙，狠狠拱向地面！
泥土、碎石、腐烂的树根被它巨大的力量掀起，形成了一道两人多高的“土墙”，铺天盖地地朝着众人砸了过来！
“卧倒！”陈顺利大吼。
猎户们下意识地扑倒在地，枪声顿时乱成一团。
但子弹打在混合着石块的泥土里，根本伤不到它分毫。
烟尘弥漫中，白玉山君庞大的身影，已经借着土墙的掩护，冲到了队伍的侧翼！
“啊——！”
一声惨叫。
一个反应慢了半拍的猎户，被山君一头撞飞，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当场就没了声息。
“开火！打它眼睛！”陈顺利依托着巨石，一边射击一边指挥。
但山君太狡猾了，它庞大的身躯在谷地里横冲直撞，却总能用身体最厚实的部位对着枪口，绝不把要害露出来。
“孟河！去左边！绕后！”孟山声嘶力竭地喊着，试图重新组织火力网。
孟河端着枪，猫着腰，刚要移动。
“噗嗤！”
白玉山君突然一个甩头，嘴里叼着的那截被它撞断的树干，像根标枪般飞了出去，精准地插进了孟河的大腿！
“啊！叔！救我！”孟河惨叫着倒地。
“畜生！我跟你拼了！”孟山看到侄子受伤，彻底疯狂，端着枪就要冲上去。
“回来！”陈顺利一把没拉住他。
孟山冲出掩体，对着白玉山君疯狂射击。子弹打在山君厚实的皮肉上，只能带起一串血花，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
白玉山君顶着弹雨，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重重地踏了下来！
孟山瞳孔放大，连躲闪都忘了。
就在这时，陈顺利动了。
他没有去救孟山，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倒地的孟河。
他一把拔出孟河腿上的断木，扛起他就往回跑！
“陈顺利！你……”孟山眼睁睁看着山君的蹄子在眼前放大，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可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白玉山君的铁蹄在他脑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然后，它缓缓后退，退回了谷地入口，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它不杀了。
它像一个残忍的猎手，戏耍着它的猎物。它要看着他们在这片绝地里，因为恐惧、饥饿、绝望，自相残杀。
谷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活下来的，只剩陈顺利、被救回来的孟河、吓傻的豁牙汉子，以及……劫后余生的孟山。
孟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堵住出口的山君，又看看正在给孟河包扎伤口的陈顺利。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枪口，没有对准那头白玉山君。
而是对准了陈顺利的后脑。
“把它想要的东西给它，”孟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们……或许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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