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住院部神经外科的3号病房里，一个带着眼镜的女孩坐在电脑前，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仔细端详着，镜片还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3号病房，查房。”
当门外传来动静，女孩随手将手上的东西夹在了一本《竞争法》的资料里，并将书压在了电脑下面。
“请进。”见医生和护士来病房后，方子晗有礼貌的跟医生、护士打了个招呼，并配合医生帮她检查伤口。
“今天比昨天看起来好了一些，这两天注意饮食，千万别碰水。”
“谢谢王医生，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方子晗连忙问道。
王医生看了一眼方子晗一旁放着的电脑和工作资料“如果你想早点出院，这两天就静修，不要太劳累了。你家属呢？”
方子晗的医生似乎是不放心，打算跟她的家属也叮嘱一声，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房间。
方子晗却微微一笑道“他昨夜一宿没休息，我让他回家把衣服换洗休息一下再来。”
“目前你伤口还需要再观察两天，主要要看有没有炎症。如果没问题的话，这周你是可以出院的。前提是你这两天配合我们治疗，工作先放一放吧。”
方子晗还想说什么，却有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好的，谢谢王医生的提醒。我会叮嘱她好好休息的。”
众人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李亦川，他手上拎着一盒保温饭盒，安静的站在医生和护士身后。
李亦川换了一身衣服，昨晚冒出的胡渣已经剃得干干净净，一改昨日奔波的疲惫感。男孩如同一株挺拔的白杨树，鹤立鸡群的屹立在人群之中。
男孩走上前，朝医生点了点头，眸光如湖泊般静谧从容。连一旁的年轻小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医生跟李亦川叮嘱了两遍，才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你怎么上午就过来了？休息好了吗？”方子晗看到李亦川，眼睛里都是悸动的光。
“醒了就过来了。”李亦川看着她一旁的工作资料，皱起了眉头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呢？”
被关心的方子晗，眉眼舒展地笑着“这不是挺好的嘛，能说话能看资料。其实就是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我一生病好多事都得停下来了，我不能给杨教授拖后腿。”
“那也要劳逸结合。”李亦川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食盒，把里面的粥和菜拿了出来“先吃点东西，补充点营养。今天好点没？”
方子晗看了一眼桌上的吃的，她惊喜的接过了粥 “好多了，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呢。”
李亦川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看方子晗，只是低头帮她夹了点菜“我让赵阿姨做的。”
方子晗喝了一口粥，转而望向男孩“还是那么好吃，赵阿姨水准一点都没下降。”
赵阿姨是李亦川家做菜的阿姨，在他们家做了几十年。方子晗当年在李亦川家做英语家教时，因为嘴甜，有眼力见，人也乖巧伶俐，李亦川妈妈也招待过她在李家一同吃饭。
李亦川点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抬头看方子晗。
方子晗似乎看出了李亦川的漫不经心，她低头喝了两口粥，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有别的事就先去办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李亦川的手指微动，旋即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了她“我没什么事了，今天来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都恢复的怎么样了。”
方子晗不解的看着李亦川，这一刻她似乎看不透他了，她只能试探的问道“阿律还好吗？”
“好着呢，就是脚骨折了，需要修养一个月才能好。”李亦川随即便回答道，提到好友他还有些无奈的模样“他也是粗心，自己反而弄伤了。”
方子晗并没有从李亦川的回答里获得满意的答案，她只好继续试探的发问“那--嫣然呢？”
“她没事，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她说明天来探望你。”
李亦川显然没意识到方子晗在试探自己，她问一句，他也就答一句。
方子晗在李亦川的回答中获得了她想要的信息，眼神露出了复杂的光，有诧异，还有失落。
方子晗放下了手里的碗，眼睛却始终盯着李亦川“我还打算下午去看看她的，她怎么出院这么急？”
李亦川瞳孔闪了闪，没有接方子晗的话，只是有耐心的嘱咐她道“你好好休养就好了，不用担心她。”
方子晗渐渐捏紧了手里勺子，停顿了几秒她才开口“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急着找你送我的手链，也不会连累嫣然和阿律。”
李亦川终于认真的望向方子晗，方子晗一脸愧疚又真诚的看着自己，他柔声安慰道“你又不是有意的，没有人怪你。”
听到李亦川的嘱咐，方子晗沉默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安静极了。
“怎么了？”李亦川察觉到了方子晗不佳的情绪，他坐到了她跟前认真的看着她。
方子晗却一把拉住李亦川的胳膊，伸手抱住了他，闷闷的说道“手链丢了我很难过，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是你送给我的。”
李亦川被她突然的举动愣住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子晗，手链没有人重要，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了。”
埋在李亦川怀里的方子晗鼻腔有些泛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阿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方子晗听到了男孩一声叹息，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是对我没信心了吗？”
--我们分手吧，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要什么。
记忆里的她比现在显得失控得多，她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满眼充满了失望。
“子晗，你知道的啊……”
“可我忘不了你，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什么都跟你沟通了，我们现在是不是会很幸福。”方子晗提到最不想提的那段记忆，眼眶都又红了起来“我不该把责任都丢给你，是我太自私了。”
“子晗，我的努力与你相比显得太平庸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一样，你付出的一直都比我多。你没有错，得到那么好的机会去美国读书不能叫自私。你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所以，比起其他，我更希望你继续做你想成为的人。”
男孩这次说的话，比他分手时多了两倍。也比他平时说话的语气，更快一点。
他完全不责怪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可她呢？怪他不理解她，不知道她要什么。明明去美国读书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啊。他也没提过一次，当时他是抱着什么决心，留下来陪她一起在国内读书的。
“阿川，关于我们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我都曾不后悔过，除了与你分手。我只是生气你不应该放弃那么好的机会，更不信我能拿到去美国交换生的名额。你不应该，只是为了对我而留在这里。我要的是，我们一起去更高的地方。我希望，未来我们都能一起往高处走。”
李亦川看了方子晗很久，没有说话。他抬起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下一秒，方子晗主动握住了男孩，吻了上来。
病房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流动着微妙而奇异的氛围，像一种无声的拉扯。
李亦川眉头微蹙，他轻轻推开了方子晗，但还是在她额头上落下了温柔一吻。
“我知道你早就不怪我了。这些年我一直关注你在美国的动向，看到你能这么好我，我真的很开心。我很庆幸你当时没有和我一样意气用事，这都是你应得的，你的未来也会越来越好的。所以，不确定的承诺，我们都不应该向对方许诺。上一次我们就心知肚明了。这一次你可以做的更好，对不对？”
李亦川谈言微中，方子晗如梦初醒。
他太了解她了。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他不想，是他早就清楚她要什么，也清楚她不会意气用事，轻易放弃现在的大好前程，他甚至提前给她台阶下。
方子晗清醒着挣扎在与男孩回不去的温情里，他们明明都还很在乎对方，怎么就是回不去了呢？
方子晗不甘心地抓着男孩的手许久，最后眼泪无声的从眼眶滑落。
李亦川望着她眼眶也微微泛红，他没有说话，伸手帮她擦去了她脸颊的眼泪，最后又默默把她抱在了怀里。
窗外的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病房里没有开灯，显得极为昏暗。
唯有雪白的墙壁上，闪着明晃晃的光芒，那是方子晗半掩的电脑照到了什么东西反射出来的光，格外晃眼。
刚刚那个眼底温柔无暇，如同白月光般的女孩，眼底晃进光后，眸色由悲转冷。她目光顺势滑落到电脑下压的一本资料上。
原来，发光源是书缝隙间夹着一串镶着碎钻的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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