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鸢。”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红兰花，我志在必得。但也不能强取。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马车内，宋朝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被溅湿的布料，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存着刘婆婆的怒意。
想让她轻易交出红兰花，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唯有红兰花才能制出颜色更胜一筹的口脂，此事关乎她的大计，不容有失。
今日刘婆婆情绪如此激动，显然不宜再强求。
看来，只能明日再寻机会了。
红鸢见自家小姐眉心微蹙，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姐，那刘婆婆不是徐大娘从前提起过的故人吗？要不然，我们请徐大娘出面，替我们去向刘婆婆求购？”
“徐大娘与她有些交情，说不定她会卖徐大娘一个面子呢。”
宋朝阳缓缓摇了摇头，眸光清亮，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不行。徐大娘并不知道我们今日前来寻刘婆婆。她老人家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总不能事事都去劳烦她老人家。”
“更何况，此事若由她出面，万一刘婆婆因此迁怒于她，反倒不美。这件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红鸢听罢，也觉得小姐所言有理，只能噘了噘嘴，不再多言。
她也知晓自家小姐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回到了镇南王府。
已是未时过半，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暖洋洋地洒在王府朱红的门扉上。
宋朝阳刚扶着红鸢的手下了马车，便看见王府门前不远处的台阶下，站着两个人影。
正对着一卷书册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颇为专注。
宋朝阳眼底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方才在刘婆婆那里受的些许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她脚步轻快地提着裙摆，小跑着迎了上去。
发间的流苏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闪烁着细碎而明媚的光芒。
“爹爹！”
她探着小脑袋，好奇地凑到两人跟前。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般入神呀。”
宋尚书今日穿着一身暗青色的杭绸常服，手中正拿着一卷摊开的书册。
他见女儿过来，便捋了捋下颌精心打理过的胡须，一双精明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带着几分老怀安慰的得色。
“哦，为父今日新得了一方上好的徽州松烟墨。想着这墨色纯正，正适合抄录些紧要的文书。”
“便让少陵这孩子，替我抄写一封给陛下的奏疏折子。他的字迹工整隽秀，笔力沉稳，正合适不过。”
宋朝阳闻言，乌溜溜的眼珠狡黠一转，促狭地看向自家父亲。
“爹爹这哪里是爱惜好墨，分明是想偷懒呢。明明是您老的差事，却要支使少陵来做。”
她伸出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宋尚书手中那卷质地上乘的宣纸册子。
“那您老人家，打算付给少陵多少润笔的银两呀？”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尚书，带着几分小狐狸般的狡黠。
宋尚书被女儿这副小财迷的模样逗乐了，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出食指，佯装生气地在宋朝阳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什么都要算计得明明白白，一点亏都不肯吃。”
站在一旁的徐少陵，始终保持着谦逊有礼的姿态。
他今日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靛蓝色布衣长衫，身形挺拔如青松，眉目清朗俊逸。
此刻，他怀中正捧着几卷整理好的书册，闻言连忙微微躬身，语气诚恳。
“尚书大人肯让晚辈代为抄录，是看得起晚辈，也是给晚辈一个学习的机会。”
“能用上如此上乘的松烟墨，还能从这奏疏中学到不少朝堂之事，是晚辈的福气。晚辈不敢提及什么润笔银两。”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不卑不亢，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
宋尚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徐少陵，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听听，听听人家少陵这话说的，多有人情味，多晓事！”
他转头看向宋朝阳，故作严肃地板起脸。
“你也少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琢磨那些生意经。多学学人家少陵，沉下心来，好好用功。”
“正好，今日无事，你也随我们一同去书房，多看些圣贤书，陶冶陶冶情操！”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手中另外几卷厚厚的书册，一股脑儿塞进了宋朝阳的怀里。
然后，便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自顾自地朝书房方向走去，唇边还带着得计的浅笑。
宋朝阳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书卷，看着自家父亲那副潇洒离去的背影，精致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对着宋尚书的背影做了个小小的鬼脸，一脸的幽怨。
正要开口抱怨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从不远处的月亮门那边出来。
是她的妹妹宋清月。
宋清月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掐腰襦裙，正低着头，似有什么心事一般，脚步略显匆匆，像是要赶着出门。
宋朝阳眼珠一亮，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立刻扬声喊道。
“妹妹，妹妹且慢，快过来！”
宋清月闻声抬起头，看到宋朝阳，清秀的脸上露出不解，脚步也随之顿住了。
“姐姐？”
“先别急着出门。”
宋朝阳快步走到宋清月面前，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
她不由分说地将怀里一半的书卷，动作麻利地塞到了宋清月的手中。
“走，陪姐姐一起去书房。爹爹方才说了，要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多看书，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呢！”
“有福同享嘛！”
宋清月抱着怀中突然多出来的几卷厚重书册，有些茫然。
待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长姐抓了壮丁，想拒绝已是来不及。
只能嘟着嘴，小声地抱怨了几句，不情不愿地跟在了宋朝阳身后。
“姐姐，我正要去给出门呢……”
“再说了，看什么书啊，那些之乎者也的，最是枯燥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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