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
见到皇后与韩云烨一同前来，她立刻起身，裣衽行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皇后抬手虚扶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朝阳不必多礼。此处清静，左右也无旁人，这些虚礼便免了罢。”
她款款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韩云烨和宋朝阳之间转了一圈。
“本宫今日特意邀你们二人过来，也没什么旁的大事。不过是想同你们小坐片刻，叙叙家常罢了。”
韩云烨与宋朝阳闻言，皆是一怔。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眼中读出明显的疑问。
皇后优雅地在主位坐下，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轻摇着团扇，送来阵阵凉风。
她目光柔和地扫过二人，唇边依旧噙着那抹雍容的笑意。
“都别拘谨着，坐吧。”
听闻皇后开口，二人这才敛神，分别在她下首两侧的绣墩上落座。
宋朝阳身姿端正，双手轻放在膝上，静待下文。
皇后轻抿了一口宫女奉上的香茗，才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目光落在了宋朝阳的身上。
“本宫近来，倒是对你略有耳闻。听说你在宫外开的那两间铺子，经营得甚是不错。”
“尤其是前些时日，听皇上偶尔提起，说你名下的那间锦绣阁，饭菜滋味算是一绝。”
宋朝阳闻言，心中微动。
她面上却不见丝毫得意，依旧是那副恭谨谦和的模样。
“皇后娘娘过誉了。一绝倒也谈不上，不过是臣女侥幸，铺子里的菜肴，比寻常酒楼多了些花样，略微更贴合大众的口味一些罢了。”
皇后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细细品了一口。
茶雾氤氲，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这孩子，倒是个谦逊有礼的。”
宋朝阳听着这话，心念微转。
皇后今日召见，绝非随意闲谈。
她微微一笑，自袖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牌，双手奉上。
玉牌入手温润，上面阳刻着一个雅致的锦字。
“皇后娘娘若是得闲，想换换口味，不妨让宫人凭此玉牌去锦绣阁。”
“只需将娘娘的饮食喜好，以及忌口的吃食详细告知掌柜。”
“日后但凡娘娘想用膳，锦绣阁自会提前备好，送入宫中，定能做出些合娘娘心意的吃食。”
皇后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浅浅的讶异，随即便化为欣赏。
她伸手接过玉牌，在指尖细细把玩着。
这宋朝阳，不仅有经商的头脑，行事亦是这般玲珑剔透，懂得顺势而为。
她含笑将玉牌递给身旁的宫女收好，目光转向韩云烨。
“烨儿，你看，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看来朝阳这孩子，的确是颇具经商的慧根。”
宋朝阳正欲再次谦逊几句。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是……”
“母后所言极是。”
韩云烨却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话头，语气中带着骄傲。
他望向宋朝阳的眼神明亮。
“朝阳她，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铺子和想做的事情上。与京中那些只知晓描眉画鬓的世家小姐们，全然不同。”
“她有自己的主见，对许多事情，都有着旁人未及的独到见解。”
皇后静静地听着，目光在自己儿子与宋朝阳之间流转。
当她捕捉到韩云烨凝视宋朝阳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原来如此。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添了几分深意。
片刻后，她再次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内容却陡然一转。
“朝阳的事情，除了经营铺子之外，本宫还听闻了一件。”
“听闻你，与镇南王世子韩焱和离。而且，这和离，还是你亲口提出来的？”
韩云烨闻言，心头骤然一紧。
他下意识地望向宋朝阳，眼底掠过几分担忧。
母后怎会突然提起此事？
他唯恐宋朝阳因此事触及旧日伤怀，心中不免焦急。
他急忙转向皇后，声音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恳切。
“母后，此事既然已经过去，您又何必再提。”
宋朝阳却在此时微微侧首，迎向皇后的目光。
她面上平静无波，好似那段轰动京城的和离，不过是寻常茶饭。
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浅笑，从容不迫。
“无妨。”
她声音清婉，却字字清晰。
“皇后娘娘所言并无错处。臣女确是和离之身。只因臣女不愿与她人共侍一夫。”
“所以宁愿此生孑然，也不愿在那般境地中委曲求全。”
此言一出，水榭中的气氛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韩云烨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皇后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拨弄着茶盏的盖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唇边的笑意未减，眼底却深了几分。
“可这功勋世家，与我皇家一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她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宋朝阳，又轻轻落在远处的湖面。
“更莫说，皇上他，亦有三宫六院。”
皇后娘娘这番话，看似寻常，实则意有所指。
宋朝阳知道她这是在点拨自己，若想在这权力的中心立足，便要懂得这里的规矩。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些，并非臣女眼下所关心之事。臣女如今，只一心想着如何经营好自己的铺子。”
她的语气中带着笃定。
“况且，惊鸿阁的生意日渐兴隆，锦绣阁也薄有盈余。臣女不敢说大话，单凭这两家铺子，已足够臣女安稳度日，衣食无忧。”
宋朝阳这一番话，清晰坚定。
韩云烨听在耳中，心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闷的。
她的洒脱，她的自立，无一不是他欣赏的。
可此刻，这份洒脱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他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皇后将韩云烨的失落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
“这也确实。”
她目光转向宋朝阳，带着几分玩味。
“只怕是这满京城中，也再难找出第二个如宋姑娘这般洒脱不羁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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