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语中，赞赏之下，暗藏机锋。
宋朝阳听懂了。
这是在敲打她，若真与韩云烨之间有何牵扯，便要做好接受皇家规矩的准备。
三妻四妾，那是皇子妃嫔的常态。
可她宋朝阳，想要的绝非那样的生活。
她深知自己与太子之间的鸿沟。
此刻，再多言已是无益。
宋朝阳目光微转，恰好瞥见水榭外一丛开得正盛的黄牡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她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女想去园中赏赏花。方才路过，臣女瞧见那边的黄牡丹开得极好，灿若云霞。”
“说来惭愧，这般盛放的黄牡丹，臣女还是头一回得见，心中实在欢喜，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皇后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宋朝阳，果然是个聪明剔透的。
懂得何时进，何时退。
“也是，都怪本宫。只顾着与你闲叙，倒耽搁了你赏花的雅兴。”
“那你快去吧，莫要错过了这好景致。”
宋朝阳的身影袅袅娜娜，渐渐隐没于那片灿烂的黄牡丹花海之后。
韩云烨目光追随着她，心头那份莫名的情绪尚未平复，便也立刻起身。
“烨儿。”
皇后的声音淡淡传来，让他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向母后。
皇后端坐未动，目光幽深，直至那抹明丽的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凉意。
“你可听清了？她说她，确实接受不了三妻四妾。”
“你瞧瞧这满京城中，除了她，可还有第二个这般说辞的女子？”
韩云烨眉心微蹙。
母后今日之举，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这般直接地将话题挑明，全然不似她平日的行事作风。
“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只是母后今日这般直白地询问，未免……”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维护。
“有些不太合乎礼数。”
皇后闻言，唇角牵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似是毫不在意。
“礼数？你莫要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坊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空穴来风不成？”
“你若是当真对她无半分旁的心思，又岂会任由那些话传得沸沸扬扬？”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韩云烨心底。
“本宫今日借这赏花宴让她过来，让她当着你的面说出这番话。便是想让你听个明白，看个清楚。”
“她的心思，究竟是如何。这样的女子，你如何能要得了？”
韩云烨重新在皇后对面的锦凳上坐下，神色间带着困惑。
母后为何如此断言？
“这如何就要不了？儿臣以为，她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不，她甚至比许多女子更多了几分难得的通透。”
“儿臣与她相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份自在与投契，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皇后静静地听着，眼底的寒意却越发浓重。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韩云烨的手背上，语重心长。
“烨儿，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是太子，是大晋的储君。”
“若有朝一日，你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便会有三宫六院，粉黛三千。到那时，她宋朝阳，会愿意屈居其中之一吗？”
“她会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享你的恩宠吗？”
韩云烨只觉得母后手心的温度，竟带着几分灼人的意味。
他毫不犹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也冷了几分。
“若真是为了她。儿臣可以不要那些所谓的三宫六院。”
“荒唐！”
皇后听闻此言，脸色骤变，猛然一拍面前的紫檀木小几。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身为帝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那才是国之根本！更何况，她宋朝阳，已是和离过的妇人！”
“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你未来的九五之尊！”
水榭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韩云烨霍然起身，挺直了脊背，直面着盛怒中的皇后。
他脸上的温和褪尽，只余一片冰冷的坚定。
“母后，不必再说了。儿臣心中自有分寸。”
“儿臣，便不打扰母后赏花了。”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再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水榭。
韩云烨甩袖离开水榭，胸中郁气翻腾。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看到远处。
宋朝阳正与红鸢缓步而行，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其他，大步流星，径直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周遭的目光似乎都汇聚过来，带着探究。
韩云烨浑然不觉，几步便到了宋朝阳身后。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拉着她，便要朝人少的一侧快步走去。
宋朝阳手腕一紧，被人拉住，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半步。
她惊愕回头，对上一双焦灼而熟悉的眼眸，四周的窃窃私语在瞬间放大。
她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想要挣开。
“殿下这是何意？光天化日，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韩云烨被她清凌凌的目光一望，又听她语带薄嗔，心中的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头忽然就散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唐突。
周围确实还有不少宫人内侍，以及尚未离去的宾客。
他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微微低下了头。
“我只是一心想着找你，却忘了人来人往。”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几分委屈。
宋朝阳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帕子，轻轻掩住唇角，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像孩子似的。”
韩云烨听见她的笑声，缓缓抬起头。
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疏离，只有浅浅的暖意。
他心头一松，神色也郑重起来。
“但我确实找你有事。你随我到太医院来一趟。”
宋朝阳心中微讶。
太医院？
她随着韩云烨的脚步，在宫中路径上穿行，红鸢紧随其后。
“去太医院干什么？”
红鸢在一旁抿着嘴，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她凑近宋朝阳，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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