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拉我做甚？族爷爷刚刚说了，小孩子杀人不犯法。”韩狗剩仰头看着王雪梅，稚声稚气的说道。
王雪梅抬手就是一巴掌，“闭嘴！”
“家里的事情自有大人出面，还轮不到你冲到前面去犯这杀人的罪过。你现在做的应该是读圣贤书，而不是拎起刀子行凶杀人。回院里跪着去，正好你给你爹准备的花椒枝还在那里，就跪那上面。”
朝廷律令，十岁以下孩童杀人虽有罪，不加刑。
只是不加刑而已，可并不代表真的无罪。
韩狗剩聪明伶俐，王雪梅并不想他把前途葬送在一时的聪明上。
杀人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来做。
韩狗剩的举动不只是吓得韩西山和徐舒躲了个老远，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后撤，一个个眼神惊惧，仿佛见了鬼一般。
“韩老四那个坏良心的蔫货，怎生了这么一个凶人？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敢持刀杀人，乖乖，赶紧躲远点。”
“就韩老四那血脉可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怕是随的另外一边。”
“嘶，倒是忘了真有凶的。”
“族长这回算是一头栽到尿盆里了，走了，回家准备吃席。”
……
王雪梅没有理会议论纷纷的人群，径直走向了韩西山和徐舒。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快，快带我走啊！”
韩西山惊恐大喊，瞬间全无往日的气势，宛若一条夹住了尾巴的老狗。
王雪梅在距离他们三四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只是希望族长能够秉公处事，严惩韩建和徐舒这一对狗男女。如果族长做不到还请明言，不要横生枝节，若不然我就把你们三个葬一个坑里！”
韩凌澈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把铁叉，气势汹汹的往王雪梅身边一站。
“娘，让我把这两个坏怂挑了吧。”
“放下，上一边去。”王雪梅低声喝道。
今天她也动手了，但却没想着杀人。
杀人这种事情，哪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能做的？
这要是做了，气倒是出了，可也把自己和家人毁了，不划算。
结果这一大一小倒好，气性比他还大，一言不合就要要那俩人的性命。
“娘，你别担心别的，我这一叉子下去，什么麻烦就都没了。”
韩凌澈并不想放弃，攥着铁叉瞪着眼睛瞅着快速往外挪的韩西山和徐舒。
“放下叉，滚进去和狗剩一起跪着。”王雪梅脸色骤冷。
韩凌澈一看王雪梅变脸，登时老实了下来。
他瞅着韩西山和徐舒重重哼了一声，眼睛瞪得仿佛那怒目阎罗，甩手将手中的叉冲着韩西山和徐舒扔了出去，随后大手一甩，进了院子。
铁叉在距离韩西山不到一步的地方落了下来，裹挟着沉重的力道扎在了地面上。
韩西山怪叫一声，忽然一把甩开徐舒自己跳了起来，挤开人群就冲了出去。
鲜血滴答滴答的掉了一路，像蛇曲曲折折扭出来的足迹。
这一瞬间，王雪梅忽然想到了一些早已遗忘的词句。
比如垂死挣扎、战战惶惶、夹尾逃生……
韩西山和徐舒这一跑，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直到远离了王雪梅家，他们的议论声才悄悄大了起来，言谈之间全是王雪梅的强势和韩狗剩的狠辣。
他们一致认为三岁看老，能在七八岁的年纪，就敢提起刀杀人，那小子以后一定是个比他舅爷爷还狠的狠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言语之间少了许多看看热闹的奚落说法，反倒是悄无声息的多了几分敬畏。
这种变化，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辛香莲找了一把锹，将地上韩西山和徐舒遗留下来的血迹，一一铲干净后，扔到了粪堆上，又盖了些土拍平。
“娘，狗剩这孩子……”辛香莲抿着嘴角，眼神间暗藏悲苦。
韩狗剩今日的举动，把她这个当母亲的吓了个不轻。
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到现在都没有安稳下来。
王雪梅摆了摆手，“不要想那么多，这孩子聪明，往后约束着点不要让他往歪路上走，以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重活一世，她很清楚家里每个人的样子。
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论狠，韩狗剩第一，论聪慧，也是他第一。
最为难得的是，他才八岁的年纪，做事已有了分寸。
辛香莲惆怅的叹了一声，“我就怕这孩子折在聪慧上。”
“你不应该想着去绑住宝马良驹的双腿，约束一下，善加引导便足够了，这孩子做事果决却又不失理智，比我们这两个大人强。”王雪梅说道。
“别看他今日下手那么干脆，可你别忘了，他下手之前还问了句，小孩子杀人犯法吗？狠确实是狠了点，但我们不应该只揪着这一点，而忽略了他其他的长处。”
辛香莲有些走神，“娘，还是应该给他长点儿记性，不能让他以后再这么干，这种事太凶险了。”
“我心里有数。”王雪梅看了一眼辛香莲，没有再多说。
韩狗剩有没有吓到韩西山并不清楚，但很明显把他娘吓得不轻，魂好像都被吓丢了。
王雪梅折身进了院子。
韩凌澈和韩狗剩一人几根花椒枝，正老老实实的跪在院子里。
“错了吗？”王雪梅问道。
韩凌澈捅了捅身边的侄子，“我们错了吗？”
韩狗剩摇头，“我觉得没错。”
“那就是没错。”
韩凌澈将脖子高高扬了起来，高声对王雪梅说道：“娘，我们没错。”
“那就跪着吧。”王雪梅淡淡说道。
她看了一眼韩狗剩，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告诉我，为什么没错？”
韩凌澈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娘，错就是错，没错就是没错，哪还有为什么？我觉得应该那么做就做了，没有原因。”
他又捅了捅跪的腰杆笔直的韩狗剩，“狗剩，有原因吗？”
“我觉得有。”
“真有啊？啥原因？”韩凌澈很惊讶。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啥？？”
韩凌澈怀疑自己被八岁的侄子侮辱了。
他说的那劳什子东西，他根本就听不懂，这能算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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