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委支援的人到了。
“都没事吧？”
在光照进来的一瞬间，方野问道。
“没事，没事……”
两声回答，分别是孟尧和另外一个纪委干部的。
方野眼睛看向了电梯的角落，范新民还缩着身子，在原地瑟瑟发抖，他长吁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昏迷在眼前的中年人，将他的口罩摘掉之后，是一张陌生的脸。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虽然被划破了，也鲜血如注了，可只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在外面人的帮助下，另外一个纪委工作人员先出去了，接着将范新民也转移了出去。
两人出去之后。
方野说道：“阿尧，你先走。”
喊了一声之后，身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阿尧，我说你先走。”
方野一边抱怨地说道，一边转身看向了孟尧，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搞什么鬼。
可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
此时的孟尧，斜靠在电梯的墙壁上，两只手紧紧捂住腹部，而腹部位置渗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裳，就连地上，都已经有一摊血迹了。
此时的孟尧。
脸色已经苍白且痛苦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方野，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阿尧，你怎么了阿尧……”
方野拉开了他的手，这才看到，是子弹的贯穿伤。
在灯被打灭之后，枪响了三次，他一定就是中了其中的一枪。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方野转身，对着外面的人大喊大叫了起来。
接着，他一把搂住了孟尧，说道：“阿尧，来，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出去……”
或许是孟尧不愿意起来的缘故，也或许是方野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血，他整个人打滑了一下，这一次，居然没能把孟尧给扶起来。
“别担心，你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带你出去的……”
此时的方野，已经着急到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想要再次搂住孟尧将他给拽起来。
可是，孟尧却伸出了手，将方野的手给推开了。
“阿尧，你干嘛，快站起来，快站起来，医生马上就到了……”
“老大，我……我不行了……”
孟尧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虚弱。
方野怒道：“你说什么胡话，什么不行了，快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去最好的医院，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这样的方野。
孟尧笑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很浅的微笑，眼睛迷离地说道：“老大，怎么会有点冷呢，是冬天到了吗？而且我还有点困，我想睡觉。”
“冷？”
方野恍惚了一下。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可是听到孟尧说冷，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衣服脱了下来，用小小的T恤，盖在了孟尧的身上。
其实谁都知道，这么小一件衣服，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样好点了吗？阿尧，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知道吗？我们案子破了，晚点我们还要喝庆功酒呢，对了，你立功了，我答应你，你可以升官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升官吗？我去给常书记打报告，让你当大官……”
此时的方野，跟一个话痨一样，喋喋不休说着话。
事发突然。
救护车还在赶来的路上。
所以，在这个等待的时间里，方野一定不能让孟尧出事。
“方秘书，酒店的急救箱！”
还是外面的人反应快。
有人从酒店的前台要来了急救箱。
拿到急救箱之后，方野手有些颤抖地从里面取出了纱布，想要先帮孟尧包扎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忙碌了起来。
他当年参加过战争。
在战场上，他亲眼见到过无数战友的牺牲，他也像此时此刻一样，包扎过自己至亲的战友……
可是，孟尧还是把他的手给推开了。
他费力地摇摇头，说道：“老大，不用麻烦了，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你别说丧气话好不好……快，让我给你包扎，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说完，方野又动了。
可是，孟尧还是倔强地把他给推开了。
“老大，你还记得……记得松山所吗？”
“我记得，我肯定记得松山所，我们两个认识的地方。”
方野说道。
孟尧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他喃喃说道：“对，我们认识的地方，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欺负我，你……只有你对我好，还……还把我从所里带了出来……我从……从没想过之后我的人生会这么精彩，跟你……跟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真好！”
“好了阿尧，别说了，省点力气，我们不说了，救护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方野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
可是，一向听话的孟尧，现在却好像根本没听到方野的话一样。
继续说道：“我……我比你大，可是呢，我一直都叫你老大……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我的老大……”
“嗯嗯，我是你的老大，我一直都是你的老大。”
方野附和着。
孟尧笑着，呆呆地看着方野，说道：“我……我爸妈……我爸妈拜托你了，你会帮我照顾好他们的对不对？”
“我不会帮你照顾的，我是你老大，凭什么你让我照顾你爸妈啊，要想照顾，你自己照顾，我不会帮你的。”
方野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方野，心脏的位置疼得不行。
“老大……好好干，你以后……你以后要……要做……要做个好官……老……老百姓……需要……需要你……我……我先……走一步了……”
他说话已经越来越费劲了。
几乎每说一两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电梯外面的人也都看着这一幕，说实话，真的很让人心碎。
“好了，别说了，我帮你包扎……”
方野再次拿起了纱布。
可是，谁都看清楚了，孟尧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手也垂了下来，他……已经牺牲了……
方野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
搂住了孟尧的身子，然后将纱布缠绕在了他的伤口上，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很仔细，很小心，就好像在对待一个艺术品一般。
“医生到了！”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因为电梯还卡在半空中。
急救的医生只能从缝隙钻了进来。
他们迅速对孟尧展开了救援，可是，忙碌了很长时间之后，其中一个医生，还是扭头看向了所有人，然后默默摇了摇头……
一直盘腿坐在地上的方野。
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从电梯里钻了出去。
他的身手一向都是矫捷的。
可是这一次爬上去，他却废了好大好大的力气……
上去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像身后的孟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夏季的夜是闷热的，夹杂着连续不断的蝉鸣，就连丝丝微风吹在脸上，也好像被老天爷故意加热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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