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姜知晓朝马路对面看去。
黑色的奔驰商务停在泡梧桐树下方，前引擎盖沾了不少花瓣。
孟小娇问：“晓晓，你家在哪个方向？”
姜知晓不答反问：“你往哪边走？我怎么走都行。”
朗域离学校并不远，开车碰上早晚高峰，要开十五分钟左右，走路回去半个小时。
孟小娇指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我家。我记得你要坐公交车对不？651路？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姜知晓被赶出宿舍那天，孟小娇吃完晚饭跟奶奶溜达到学校附近，曾看见她上了651路的末班车。
因此孟小娇拉着姜知晓就往车站走，姜知晓却一把将孟小娇拽回来。
“我陪你走一段路，你家附近也有车站。”
“你要送我回家？”孟小娇跳了一下，瞬间感动到五官乱飞，“啊！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姜知晓瞅着她可爱的模样，笑了，看了眼奔驰商务的停车点，跟孟小娇顺着马路往前走。
片刻后，奔驰商务发动引擎，驶入辅路，隔着一条马路，远远在后面跟着。
司机问后座的桑郁川：“要不要给姜同学打个电话？她是不是不知道车停哪儿？”
桑郁川好整以暇地看向窗外，孟小娇牵着姜知晓的手，甩甩哒哒的。
许是在分享什么，嘴巴一直没停过，姜知晓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说两句。
是他融不进去的环境。
“不用，跟着就好。”
越往前走，学生模样的人便越少。
抵达别墅区，孟小娇跟姜知晓说了再见，临走时还袭了一把胸，姜知晓骤然愣在原地。
然后指了指早已跑进别墅区、在原地蹦跶挑衅的孟小娇，挽起的唇角带动面部肌肉上扬，警告了一句：
“明天别让我抓到！”
夕阳西下，少女张扬的五官，和在绿荫下跳跃的背影，终于让姜知晓对青春有了实感。
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奔驰商务，却依旧没上车，而是转头朝朗域走去。
须臾，车子超过她驶入正道，迅速与车流融入在一起。
十分钟后，抵达朗域，姜知晓进入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拢，一只脚抵过来，门又开，桑郁川走了进来。
校服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他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姜知晓的侧后方，懒懒地靠着电梯轿厢。
“还想让我怎么赎罪？”电梯右上角的面板，数字不断往上跳，“帮你解决了张樾，还是不想上我的车？”
姜知晓没看他：“孟小娇跟着，你又不是没看到。”
“你就不能甩掉她？”
“甩不掉，她要送我上公交。”
朗域跟她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若是上了公交，越走越远。
桑郁川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不是已经把她送回家了？”
“没走远，担心被她看到。”
桑郁川直接沉默了，睨了她一眼，“真是要了命了。”
姜知晓这才转回头，端详着他，笑得甜美又可人。
“桑少，我也没说解决了张樾，就会上你的车啊。”
桑郁川就操了！
他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怎么让你满意就这么难？”
面板的数字停留在50，电梯门开，桑郁川率先走出去，站在家门口输入密码。
换鞋时，厨房的香味隐隐飘来。
她这才看见家里多了一个人。
女人。
三十来岁。
质朴的长衣长裤，炒菜时干脆又利落，火光在锅里升腾而上，又随着翻炒的动作熄灭。
姜知晓没看见她的全部正脸，大部分视线又被前面的桑郁川挡住。
不过通过她的穿着，不像桑郁川的家人，倒像是保姆。
许是炒菜的声音较大，又开着抽油烟机。
保姆没听见主人回来的动静儿，桑郁川也没跟她打招呼。
姜知晓就没管，转身朝客房走去。
门一开，眼前的一幕让她整个有点呼吸不上来。
花。
好多花。
各式各样的种类摆满了整个露台。
蝴蝶兰、粉玫瑰、郁金香，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种类。
味道很杂，但气味穿过空气中的细小分子，钻进姜知晓的鼻腔，只剩单纯的花香。
她凭借本能走进去，米白色的窗帘在花束中随风飘荡，花瓣上还残留着水珠，姜知晓的眼瞬间就变得潮湿。
“算赎罪么？”
少年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白色卫衣，帽檐边缘垂下两根带子，下身是一条阔腿的运动裤。
抱着手臂，斜斜地倚靠着门框。
姜知晓回头，视线有些模糊。
她之前在车上说她喜欢花，所以桑郁川就为她准备了一阳台的花？
他居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可上一次，他从来只会拿钱砸她。
每一次吵架，每一个纪念日，他都用一个包来打发她，却从来不会问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现在。
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他就记住了。
可......
这一切都来得太迟。
18岁的身体装着28岁的灵魂，她时刻保持清醒，以便自己随时从桑郁川身边抽离。
“满意么？”少年还靠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姜知晓收回视线，还是说了个：“谢谢。”
尽管上一世的桑郁川没有给她很多爱，但这一世，至少让自己提前远离了原生家庭。
不至于未来一想到18岁，就是担惊受怕的家庭暴力，和混着垃圾站恶臭的阴暗潮湿的环境。
桑郁川似在斟酌，姜知晓又道：“不过，我在考虑我今晚要怎么睡觉。”
桑郁川：？
姜知晓：“花太多，会抢氧气，我可能会缺氧。”
桑郁川：？
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冲着客厅喊：“芙姐，你过来一下。”
厨房的抽油烟机关闭，保姆问：“您说什么？”
“你过来下，房间里的花收拾一下，缺氧。”
“不会的呀！鲜花全部挪到阳台了，睡觉前把阳台的门关上就行。何况您家不是有新风循环系统吗？”
保姆擦着手走来。
姜知晓听见脚步声，后知后觉，发现声音很是熟悉。
脑海中的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跳出来，下一秒，对上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柳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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