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郁川看着姜知晓，姜知晓也看着他。
四肢百骸仿若浸泡在冰块之中！
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震惊！
他几乎是颤抖着唇瓣问：“不是张樾举报的吗？”
“张樾只是我的靶子。”她说，“考理综时，张樾被巡考人员带走，取消了考试资格。”
“于是考英语前，我匿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让他用笔记本当证据，来举报我。”
桑郁川：“为什么？！”
姜知晓看向窗外。
锦城的夏天总是雨多，整扇玻璃窗，都氤氲着一层雾气。
“因为我需要流量，让自己暴露在人群之下。这样姜洪涛日后出狱，才不敢轻易伤害我。”
“我更需要有知名度，日后做任何事，才会有人给我便利。”
“而被举报的高考状元，和何震霆寻了13年的女儿，两大标签，足够我日后做任何事。”
原封不动地背高考答案，其实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但她必须得这样做！
只单纯依靠张樾举报，教研组的人未必会信。
只有当她的试卷跟答案一模一样，才会有人相信张樾的说词。
当然这件事，也有桑郁川的功劳。
若不是前世他带着自己又做了一遍试卷，还复印了答案对正修订，她未必能百分百掌握。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在为离开我做准备了？”桑郁川笑着，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姜知晓看着他，“我不能总在你的庇护下生活呀。我需要为我的将来考虑。”
“我要钱要事业，我只能利用所有人，包括你。当然要物尽其用，不是么？”
桑郁川：“好一个物尽其用！在高考出分当天解密，加上认亲，你的确是操控流量的一把好手！”
姜知晓并未否定。
他又问，“那游戏呢？不是说好出分当天上线？你的两大标签，加上游戏制作人，不是更能引爆流量密码？为什么还要用化名？”
沉默片刻，姜知晓笑了。
弯弯的笑眼里，是亮堂堂的眼睛。
因为，那是除了朝朝以外......
“游戏是我心中唯一的净土。”
上一世，游戏是姜知晓为了爱情放弃的事业。
这一世，游戏是她重新找回来的梦想。
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作弊！
因为在上一世，市场已经过验证，那就是一款好游戏。
而这一世，她做的最大的改动，仅仅就是调整了一下。
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拿游戏这件事大做文章。
包括她自己！
她笑桑郁川也笑，却笑得无比苦涩，“游戏是你心中唯一的净土？那我呢？我算什么？”
“姜知晓，你利用我，操控我，我都无所谓。”
“你要钱我给你，要事业我为你铺路，你想当状元，OK没问题，理综最后两道题我空着让你当！”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你有心吗？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在我为我曾对你做过的一切赎罪的时候......”
“你的目光，有没有一刻看向过我？”
姜知晓心间发颤，视线挪向别处。
“有些事，有的人过得去，有的人过不去。可桑郁川，我就是那个过不去的！”
她没办法用十八岁的桑郁川的好，原谅上一世的桑郁川带给自己的伤害。
桑郁川愣住了，“你不是说已经过去了吗？”
“什么时候？”
“东极岛，在天台吃火锅那天”
姜知晓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那是因为要离开你了，所以你的存在，可有可无。是你这个人过去了，不是事儿过去了。”
“可有可无。”这句话杀伤力太强，深深地刺痛着桑郁川的心。
他垂下头，看不见表情。
宽厚的脊梁往下弓着，绝望得像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然后他抬起头来，低眉顺眼，红着眼眶，几乎是带着丢盔弃甲的架势，放手一搏地问——
“姜知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姜知晓凝视着他。
坐在她面前的，是人人暗恋的高岭之花，正儿八经的京圈太子爷。
可就是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存在，此刻却乞求她，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姜知晓挪开视线，将他曾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归还，“你明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
“从未爱过我？”
“从未。”
桑郁川哽咽：“一分钟也没有？”
姜知晓回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很忙，一分钟都给不了你。”
话落，休息室的大屏幕，车次表更新。
工作人员上前提醒，“姜女士，该检票了。”
姜知晓报以微笑，说了个“好”，接着起身：“你想知道的，我全都说了，毫无保留。”
桑郁川整个人都陷入沙发里，胳膊肘支着扶手，一言不发。
“再见。”
吐出最后的两个字，姜知晓跟随工作人员往外走。
刚离开休息室，桑郁川忽然叫住她的名字。
“姜知晓！”
姜知晓转身。
桑郁川的情绪终于失控，径直朝她走来。
然后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垂首，堵住了她来不及问出话的嘴。
重重碾压，片刻后就松开。
姜知晓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姜知晓心如擂鼓，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唇心。
然后就听见他说：“这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求来的。”
话落，他转身就走。
身影汇入人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只剩姜知晓杵在原地，一脸茫然。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工作人员：“走吧。”
进站，上高铁，高铁门自动关闭，风景缓缓向身后退去。
商务舱只有姜知晓一人。
她倚靠着真皮的座椅，是太空舱的质地。
跟她坐了将近三个月的奔驰商务，一样舒适。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少了戴耳机听音乐的少年。
窗外飘零的泡梧桐树像是在为她送行，高铁钻进一个又一个隧道。
钻进去前，是盆地的地势，再出来，便是更为广袤的土地。
锦城，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在身后越来越远。
而她的前方，是距离未来，近在咫尺的目的地。
*
桑郁川回到朗域，窗外是火烧云。
房子被柳芙蓉打扫得干干净净。
衣服已经洗过，床单也已换新。
姜知晓的衣柜，整整齐齐，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
桑郁川在她的书桌前坐了很久，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他忽然打开姜知晓的抽屉。
他在成人礼前夕给她写的那封信，很意外的，也没有被带走。
他拆了信封，叠了两叠的信纸，徐徐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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