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曲清婉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她知道这里面规矩极多。
作为侯府的嫡女，礼数规矩，她自是没有少学，为的便是如今这样的场合。
虽说如此，曲清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淡淡地垂着眸子，一板一眼地跟在后面，双手端正地放在自己的腰间，行走之间，让人挑不出错来。
再看她一身靛蓝色宫缎绢裙，头戴玉钗，也都是挑了极低调的颜色，细看也不至于失了身份体统。
如今侯府树大招风，一举一动都在外人的眼中无限放大，曲清婉自认为没有必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招人眼。
下轿之后，侯府等人穿过一条建于水上的曲折的短廊，倚岸而建，廊外是月色下荡漾着的潺潺流水，廊内是随风迭荡的青绿色芦苇丛。
侧头看去，便能看到朗照夜空的圆月，和璀璨的点点繁星。
若是周围没有立着的层层侍卫，曲清婉定然要驻足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等到了亭台中心时，已然有人先到了。
那人歪坐在座上，一只手倚着身后的木椅，一只手提着酒壶晃着，虽然没有喝，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
像是听到有人来了，斜着眼睛看了过来，那细长的眸子一眯，嘴角上扬，便挑起一抹渗人的笑来。
“曲侯爷来了？来人，让曲侯爷坐到我身边来！”
他这样一开口，身边的宫娥显而易见地犹豫了，看了一眼曲侯爷，又看了一眼不好惹地裴穆，心中当下有了决断，那便是……
听大皇子的！
人人都知，大皇子深受皇上宠爱，又喜怒无常，要是惹了他，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曲侯爷便不一样了，虽然他同样受皇上器重，却是个叫道理的主儿，从没有见他为难过谁。
于是那宫娥扯着笑脸上前道：“曲侯爷这边请。”
闻言，曲侯爷略皱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与女儿，点了点头。
裴穆便笑的更欢快了，扬声道：“曲侯爷早这般听话便好了……”
这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顿住了，这其中也包括曲清婉。
早便听闻这位大皇子殿下口无遮拦，举止轻浮，如今她才算是真正地见识到了。
曲清婉微微抬眼观察着。
皇室子弟的容貌向来都是极好的，大皇子便也不例外。
一双细眸乌亮而漫不经心，却不拿正眼看人，即使歪坐在那处，也依旧掩不住通身的矜贵。
但曲侯爷似乎早就习惯了此人的脾性，神色不变，也不回话，行过礼，上前便坐。
曲侯爷坐在裴穆的身侧，那么梁氏和曲清婉便只能坐到曲侯爷后边的位置上。
这时，裴穆的视线才缓缓移了过来，堂而皇之地从椅子上转过身来，盯着二人看。
“这便是传闻里，曲侯爷可宝贝的妻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托着下巴，视线极具进攻性。
惹得曲侯爷投来了不快的目光。
“大皇子如此，不合礼数。”
然而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道：“听闻群臣向父皇上奏，拐弯抹角地劝他做一位明君，但这其中，却只有一个人，只字未提。”
裴穆勾起嘴角，笑的邪里邪气的。
“曲侯爷，你可知此人是谁？”
曲侯爷垂目，没说话。
裴穆又道：“曲侯爷在此劝我克己守礼，不如去做一个臣子应该做的，嗯？”
听得这话，曲清婉绣袍下的手便攥的紧紧的。
在没见过大皇子之前，若要她说，她见过说话最难听的人，便是柳家的那位柳依澜。
如今，这位大皇子，却是真真的改变了曲清婉的看法。
他看起来哪里是什么皇子，分明是个无赖，连什么话都敢说！
方才他的那些话，要是从寻常人的嘴里说出来，早不知被砍了多少次脑袋了。
此刻曲清婉正在暗自腹诽，却不想那裴穆已然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来。
“曲大小姐果真是好容貌啊！比这焦照女儿还要亮眼些，难怪曲侯爷如此宝贝，也不带出来见人。”
听他冷不丁的开口，曲清婉心中是半点波澜都没有，毕竟今日，她已经被一群人围着说道了好一段时间……
她落落大方地起身，屈膝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曲清婉的反应倒是让裴穆怔了怔，半响，他摸了摸鼻尖，眸子阴沉，道：
“曲侯爷果真有个好女儿。”
曲侯爷瞥了他一眼，忽而起身道：“微臣见过四皇子殿下。”
“曲侯爷来的很早。”
四皇子裴曦嘴边扬起了淡淡的笑容，转头看向裴穆，好像是才发现他。
“皇兄也来了。”
“自是来了，我倒是清闲的很，不像你，整日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裴穆没起身，甚至连头也没回，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极度的嚣张了。
但裴曦似乎也已经见惯不惯了，反而笑了笑。
梁氏和曲清婉方才跟着曲侯爷起身见礼，此时裴曦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和大皇子明显便是两种不同的做法。
“听闻侯爷府上的老夫人如今在城外养病，不知身体可好些了？我这里还有些上好的药材，要是侯爷不嫌弃，便拿些去用。”
裴曦眸光温和，以关心地口吻问道。
曲清婉喝着茶，暗暗地瞧着。
四皇子这不仅是单纯的关心，只怕是要当着大皇子的面，拉近自己与侯府的关系。
同为皇室子弟，此时坐在一起，便少不了要被人拿来比较
在曲清婉看来，这四皇子裴曦表面上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但却是个十分有城府的人。
的确要比大皇子适合那个位置。
“多谢四皇子。”
曲侯爷此次也没再推脱，而是直接了当的接受，自然也是懂得四皇子的心思了。
二人正你来我往，谈的欢快，却不想裴穆又插了一脚进来。
“先前我不知道曲侯爷为何拒绝张阁老家的婚事，如今一看，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女儿，自是舍不得了，不过,曲侯爷……”
这一番话引得两人纷纷转头看他。
“不知令爱可有婚约，又或者是，曲侯爷对女婿可有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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