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愧是大皇子，一出口，便让四下寂寥无声，再没了声音。
就连一直看起来十分淡定的裴曦，举到嘴边的茶杯也顿住了。
曲清婉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嘴角衔着的笑丝毫未变，眼里却添了几分清冷。
唯有说出这话的那厮，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裴穆顺手捏起一只白玉杯，放在眼前细细观察，那神情，颇为心不在焉的样子。
“殿下，曲侯爷的眼光可是高的很，只怕没有人能入他的眼罢。”
这一边的气氛正僵持着，便听到又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李大人，此人瘦瘦高高的模样，嘴上两缕八字胡旭，鹰钩鼻，眼窝极深的样子，两眼放着精光。
他身后跟着的便是李家长子李倾翰，以及嫡女李佳宁。
这两人曲清婉之前都是见过的，如今倒是第一次见这位李大人。
“哦？也倒是，曲侯爷不仅回拒了张阁老家的亲事，还有李大人家啊，倒不知以后，会是哪家的公子能有此殊荣？”
裴穆嗤笑道，句句阴阳怪气。
“想必天底下没有比殿下更完美的男子了。”
李大人嗖笑一声，附和着。
“那么曲侯爷，看本殿可有这个资格？”
裴穆幽幽地看向了曲侯爷，嘴里的“我”也变成了“本殿”，有一股施压的意味。
曲清婉暗中扶额，果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她来到这个亭子里，这唇枪舌剑便再没停下来过。
可大皇子要想发难，即使是拿着女儿家的婚事说事，又什么办法呢？
她看了看前面坐着的父亲，他的的肩膀依然直挺，好像能看到上面所背负的沉重的负担。
曲侯爷动了，他偏过头，坚毅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略黑的肤色让他的脸更显得阴沉。
“看来，殿下当真很闲。”
“……”
裴穆没说话了，在场的人也没有再说了。
昔日里沉闷的曲侯爷，即使大皇子再怎么逾距荒谬，也总是恪守着臣子本分，不肯多说一个字。
如今，却是众人第一次见他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还是对着大皇子。
但这，才是一个手握重权的侯爷，该有的姿态。
曲侯爷太过忍让，以至于让他们忘记，坐在此处的他，也是兵权在手、曾征战四方的大将军。
“臣女的婚事，只怕不由得外人插手，大皇子还是……斟酌开口吧。”
曲侯爷眼神冰冷，缓缓道，声音不大，听起来却让人十分心惊。
裴穆冷笑一声：“如今的曲侯爷，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曲侯爷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句：“大皇子过誉。”
这一段对话，让亭子里所有的人都噤了声，面面相觑。
直到其他的人相继到来之后，才逐渐有了人声。
其中，便有曲清婉曾在侯府见过的张阁老、安侍郎等人，以及曲清婉没见过的几位，以及……静娴公主。
便见静娴公主一身亮眼的鹅黄色的金丝缕衣裙，头戴朱钗宝玉，光彩夺目的登场，再加上她本就生的娇媚，身段高挑，更是显得她美艳无比。
在她坐下之后，轻挑地看了一眼曲家的方向，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动作了。
这令曲清婉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才刚刚消停下来，她可不想再次陷入这乱如麻的口舌之争。
待人都来齐全了，这才有太监掐着嗓子通禀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也便齐刷刷地往地上一跪，谁都没有例外的。
纵使是方才嚣张的大皇子裴穆，也俯身跪了下来。
等皇帝坐定，便听到一声略显慵懒的声音道：“平身吧。”
曲清婉这才抬起头，看到了这位皇帝的样子。
怎么说呢……
看起来没有半分皇帝的样子，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歪在椅子上的大皇子，甚至比大皇子还要神情散漫。
这样看来，父子俩倒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皇帝宠信大皇子。
而皇后，也是大皇子和静娴公主的生母，则是无比端正地坐着，模样极端庄威严，一双丹凤眼，一看便不是好对付的人。
“今日乃此程以来初次与诸位欢宴，众卿莫要拘束。”
皇帝也是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便举起了桌上的白玉杯，道：“开宴吧。”
于是歌舞齐动，一排舞娘垂着头走了上来，彩袖飘飘，随着奏起的笙乐翩然而转。
“父皇，儿臣先敬您一杯！”
裴穆最先起身，端着酒，脸上扬着不羁的笑。
“朕不喝，若是喝了你的酒，这些人又要轮番向朕敬酒。”
只见皇帝手一摆，眯了眯眼道：“你便总是想着法儿的给朕挖坑。”
裴穆撇了撇嘴：“儿臣可没有。”
这略显随意的对话之间，便让人瞧见了这位大皇子究竟多受皇帝宠爱。
皇帝将视线移到了大皇子身边的曲侯爷身上，眼睛亮了亮。
“曲爱卿，今日宫宴总算是让你将家里人带来了，今日若不是朕召见，只怕你又要推脱了。”
曲侯爷极少带家室参与宫宴，这是朝中人都知道的事实。
这时皇后也道：“是啊，臣妾还没见过曲侯爷的夫人呢，托了皇上的福，今日才算瞧见了。”
“不至如此，今日曲大小姐，也在席上。”
静娴公主幽幽地道，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母后，儿臣早便听皇城里人人都称赞，侯府大小姐德行甚高，才艺出众呢。”
“哦？是吗？”
皇后呵呵地笑起来，和蔼地看向曲清婉。
在这样的注释下，曲清婉自是需要起身。
“臣女曲清婉，见过皇后娘娘，静娴公主。”
曲清婉从桌前站了出来，垂目轻声道。
“公主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按理说这只不过是一句谦逊的话罢了，却不想静娴公主眉头一拧道：“这么说来，曲小姐是是说本公主听错了么？”
梁夫人皱了皱眉，显而易见，这位公主是在找茬儿，正想起身赔罪，便听到了曲清婉冷清的声音。
“说不准呢。”
曲清婉轻轻抬眼，眼尾微微上挑，笑了起来。
“公主听错了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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