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淡了些,窗外暮色四合,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柔和。闻子骄去而复返,手里没拿文件,脸色却比离开时缓和了不少,至少那层刻意为之的冰霜融化了些许。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目光沉沉地落在病床上。
苍莹莹正小口抿着温水,见他进来,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心绪依旧纷乱——关于过去的悔恨,关于大脑的秘密,关于那句“换你来骂我”的宿命祈祷,还有……电梯里那个几乎让她窒息的吻。种种情绪交织,让她面对他时,有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感觉怎么样?”闻子骄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刚才在走廊里命令医生时低沉了许多,也少了几分刻意的冷漠。他走近几步,停在床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姿态看似随意,眼神却像精准的探照灯,细细扫过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
“好多了,头还有点晕,但不疼了。”苍莹莹轻声回答,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微哑。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他,目光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压抑的怒火,而是一种她读不懂的、深沉的关切,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她的心跳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闻子骄微微颔首,目光在她略显干涩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医生说你低血糖,需要补充能量,饮食清淡点。”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想吃什么?让家里阿姨做了送来,或者……点些外卖?”他居然在询问她的意见?这简直破天荒。
苍莹莹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放松,或许是此刻病房里微妙的气氛让她胆子大了点,也或许是……想试探一下那道无形的“契约”边界?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撒娇的软糯语气,小声嘟囔:
“我……突然好想吃……泡椒凤爪。”说完,她自己都怔住了,脸颊微微发热。这要求……在这种时候,好像有点任性又有点不合时宜?
闻子骄显然也愣住了。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那副“你怎么这么麻烦”的表情几乎要条件反射地浮现。但就在那刻薄的话语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期待的微光。那微光,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他心底某个不设防的角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把到了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等着。”语气谈不上温柔,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但那转身就走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行力。
看着他高大挺拔、带着一丝别扭却坚定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苍莹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又带着点莫名的甜。他竟然……真的去了?为了她一句突然想吃鸡爪子的任性要求?
闻子骄刚走没多久,病房门就被再次轻轻敲响。
“莹莹?”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苍莹莹抬头,看到张舸卿拎着一个精致的水果篮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担忧和温和的笑意。
“张舸卿?你怎么来了?”苍莹莹有些意外。
“听说你晕倒住院了,一下班就赶过来看看。”张舸卿走进来,将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感觉好点了吗?医生怎么说?”
“好多了,就是有点累,低血糖。”苍莹莹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却微微一顿,“你……脸色不太好?黑眼圈好重。”
张舸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眼下,笑容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哦,最近实验室项目赶进度,连着熬了几个通宵。”
“什么研究项目这么急?需要熬夜做实验?”苍莹莹好奇地问,联想到自己大脑的特殊性,对“实验室”这个词多了几分敏感。
张舸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岔开话题:“一些比较前沿的细胞活性研究,枯燥得很,说了你也不感兴趣。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搞到低血糖晕倒了?工作压力太大了吗?闻子骄他……”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没有没有,”苍莹莹连忙摆手,不想在张舸卿面前过多提及闻子骄,“就是……可能没吃好,加上有点累。”她试图将话题引开,“对了,你最近……”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近况,大学时的趣事,气氛看似平和。张舸卿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言语体贴,目光专注。但苍莹莹总觉得,他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和……心不在焉?尤其是在提到“实验室”时,那瞬间的回避让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就在气氛逐渐趋于一种微妙的、带着旧日情愫和当前疏离的平静时,病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闻子骄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透明的袋口隐约可见里面几个独立包装的泡椒凤爪。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气息,瞬间打破了病房内原有的氛围。
当他的目光落在坐在病床边、正与苍莹莹“相谈甚欢”的张舸卿身上时,那原本因为买到东西而稍微松缓的眉宇,瞬间又凝结成冰。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星,锐利得几乎能将人洞穿。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让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张舸卿也感受到了这股迫人的气场,他从容地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闻总,你回来了。听说莹莹住院,我过来看看她。”
闻子骄没应声,只是迈着长腿径直走到病床边,将那袋鸡爪“啪”地一声,不算重但也绝不算轻地放在苍莹莹手边的床头柜上,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意味。他的视线从张舸卿脸上扫过,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最后落在苍莹莹身上,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你要的鸡爪。少吃点,辣的刺激肠胃。”这话看似是对苍莹莹说的,但那眼神和语气里的占有欲和隐隐的警告,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是针对谁。
张舸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他仿佛没听出闻子骄话里的锋芒,依旧保持着风度:“闻总对下属真是关心备至。”
“职责所在。”闻子骄冷淡地吐出四个字,目光锐利如刀,毫不避讳地与张舸卿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滋滋作响,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个冷峻强势,一个温润内敛,此刻却如同对峙的雄狮,暗流汹涌。
苍莹莹夹在中间,感觉头皮发麻。她看看闻子骄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冰冷的目光,又看看张舸卿那看似平静却眼神微凝的脸,只觉得病房里的氧气都快被抽干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够那袋鸡爪,试图用动作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修罗场气氛紧绷到极点时——
一阵清越悠扬、带着古典韵味的手机铃声(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突兀地在张舸卿口袋里响起。
这铃声如同救场的及时雨。张舸卿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什么催促着,立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凝重。
“抱歉,莹莹,闻总,”他迅速按掉铃声,脸上带着歉意,但眼神却有些飘忽,“实验室那边有紧急状况,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处理。”他语速加快,似乎急于离开。
“啊?这么急吗?”苍莹莹有些意外。
“嗯,非常重要。”张舸卿点点头,目光深深地看了苍莹莹一眼,带着复杂的情绪,“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改天……我再来看你。”说完,他甚至没等苍莹莹再开口,便匆匆对闻子骄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病房,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
病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张舸卿离去的脚步声。
房间里只剩下闻子骄和苍莹莹,以及那袋散发着泡椒酸辣气息的鸡爪。
闻子骄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在苍莹莹脸上,眼神深邃难辨。他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挺拔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一丝未消的冷意。
苍莹莹默默拆开一包鸡爪,浓郁的泡椒味弥漫开来。她小口地啃着,辣味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偷偷抬眼看向窗边那个沉默的背影,又想起张舸卿接到电话时那骤变的脸色和匆匆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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