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正月初一。
子时一过，孟府中守岁的丫头们，便纷纷来了孟舒玉的院子中，给她春节道喜。
“新年好彩头，奴婢祝王妃事事顺遂，绵延安康！”
“那......那奴婢就祝王妃和王爷，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我我我......我祝咱们王妃......福德圆满，子孙满堂！”
院子里的丫头们叽叽喳喳挤作一团，争先恐后的给孟舒玉祝了贺词。
嘴甜好办事，孟舒玉随即就吩咐身边的丫头，给府中上上下下的每个婢子下人们，都打发了压岁钱。
“每人二十两银子，都是我自己掏腰包的私房钱。一来呢，这是一年到头，诸位忠心我孟家，替国公府办事应得的赏钱。
二来呢，大家也都知道，我母亲的年岁也渐渐上去了，许多事情她不是不想管，而是有心无力。我大哥又公务繁忙，家中无主母，内宅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操持着。
五福叔身为管家，虽然已经尽心竭力去打点府上的事情，但他身为男子，有些时候内院的事情也并不方便插手。
幸得诸位体恤，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任劳任怨的为国公府办事，我代过母亲兄长，还有亡故的父亲，再一次的多谢诸位！”
孟舒玉不顾自己怀着身孕，顶着秦王妃的尊贵身份，当着家中众多仆人的的面，深深鞠了一躬。
世间哪有主子给奴才们行礼的道理？
但是她开辟了这条不循礼法的先河，也照着这么做了。
霎时间，府中上下沸做一锅粥，此起彼伏的声音分明叫喊的是“王妃使不得”。
鞠躬完，直起腰后，她才继续缓缓说道：“这不训礼数的做法，就算使不得，我也要做的。这无关我如今身份如何，也无关你我是主还是仆。
只是我身为人子，食邑百姓，受诸位的照拂，应该这么做的！”
听完这些话，国公府的下人们瞬间就泪目了。
如此这般格局和胸怀，别说是一介女子，也别说是从小就金尊玉贵的身份。
单就说能屈能伸，通融豁达的胸襟，但看历朝历代的君王和皇后，亦或是诸侯夫人，都鲜少有这般骨气。
在她落了话音之后，所有的下人们就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朝着孟舒玉的方向，磕着响头，齐声道：“奴婢（才）们愿为国公府，愿为王妃效尽犬马之劳，永身永世，绝不背叛！”
这庭院中的声势浩大，连着隔壁二房三房都惊动了。
早就睡下的宋氏匆匆披着衣服出来，一脸张皇，还以为是外面又起兵闹贼了。
“我的老天爷，深更半夜的不睡觉，隔壁这是闹猫了啊！”
孟三叔也紧随其后，眯着眼睛看向隔壁的院子，好似有隐隐光亮，大致有不少人在孟舒玉的院子中。
“可能......可能是王妃在交代什么事情吧？”
孟玉成和吴氏没有睡觉，方才吹了蜡烛躺在床上，说着私房话，打量着明天应该穿哪件新衣服去拜年才好。
便听见院子外面呜呜泱泱的，那动静大的都要把房盖掀了。
吴氏想起身去看个热闹，便被孟玉成一把摁了下来。
“你且老实躺着吧，估摸着是我那个当王妃的妹妹，体恤下人们，正打赏钱呢。”
吴氏便不由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连院门都没出就猜到了？”
“嗐......小时候我那大伯父还在的时候，她年纪小小就拿定主意，用着自己的零碎银子给院子里面的下人包红包。
不然你以为家里那几个老佣人，为什么愿意尽心尽力的给她做事儿？”
这一番解释后，让吴氏恍然大悟，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感觉。
“怪不得呢......这么聪慧的女子，就算没有秦王殿下的偏爱，说不定也会凭借一己之力飞黄腾达的。
你们孟家能出来这么一号女子，比男人的胸襟还宽阔，比圣明的君主还要敞亮，也是祖上积德的福气。
你这王妃妹妹要是生做男子，家里估计都没有你们兄弟几个说话的份儿。”
孟玉成一把将吴氏搂入怀中，两人躺在芙蓉暖帐中相互依偎。
“我们二房三房本来就不是孟府嫡出的，再如何努力，这家中爵位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我爹前半生极尽谋划，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舍得卖出去，得到什么了？
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去妄自肖想，给自己平添烦恼。”
说罢，他又翻了个身，将怀中的妻子搂的更紧，“我这一生再也别无所求，能跟你好好地经营好咱们自己的日子！至于功名利禄什么的，就让涟哥儿子去挣吧！”
吴氏没有说话。
在暗黑的夜色中，那脸上洋溢着幸福温暖的笑容，便足以胜过冬日的寒冷。
新年的愿望，便是平安顺遂，家和万事兴。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孟舒玉院子中的人才零零散散全部散去。
杜若扶着她慢慢走回屋里，将暖炉上的香炭又添了些进去。
“王妃自掏腰包，打点出去这么多银两，还给奴婢分了一多半......王妃的家底都败光了！”
杜若嘟囔着脸，嘴上抱怨着，心窝子却心疼着。
虽然这习惯从小就有，可是今年这打发的也太大方了。
一个人二十两白银！
阖府上下内外婢子有足足八十八人！
杜若摆着手指，越算越心惊。
一晚上打发出去将近一千八百两！
再加上王妃给自己假装，十根金条和一多半的首饰。
杜若转过身来的时候，泪眼婆娑的看着孟舒玉，“王妃，奴婢不要嫁妆了，王妃拿回去吧......王妃给出去这么多，给自己一分傍身钱都没留吗？”
“傻丫头你哭什么？”孟舒玉顿时啼笑皆非，“花的又不是你的银子，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花王妃自己的奴婢也心疼！这可都是王妃省吃俭用，一点点生下来的私房钱！这一天的功夫全打发完了，奴婢心疼！”
杜若这傻丫头，气的都蹲下来抱腿了。
“在你这丫头的眼中，你主子我就这么无能？身为一泱泱大国的王妃，夫君战功赫赫，就打发出去不过几千两，家底就没有了？
若真是这样，还如何在诸侯林立的盛安立足，王爷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这么一番解释，杜若才堪堪反应过来，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可是咱们一直不在盛安啊......大部分时间，不都在外面吗？”
依照杜若这不机灵的脑袋瓜，要是不一次性给她说清楚，这丫头能把自己憋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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