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华把张玉芬扶起来，见她没什么大碍，三两步追上去，把医药箱拿过来背到自己肩上，和姜谷青并排走着。
“咋，你不照顾你妈了？”
沈建华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她没事就行...还得跟你道谢...我我我送你回家...”
小路上黑灯瞎火的，不少地方结了冰，沈建华不放心姜谷青一个人，主动提出送她。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沈建华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堵在了嗓子眼。
快到家门口时，姜谷青要回了医药箱正要转身离开，沈建华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个...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买了几本连环画你想不想一起看？”
“明天不行，我得去卫生所...”
姜谷青脸颊微红，好在没什么光线看不太清楚，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院子。
虽然被拒绝了，但留下了关键信息，沈建华望着她的背影扯出一个笑脸露出两颗小虎牙。
姜谷青抿着唇垂眸浅笑，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可还没高兴两分钟，笑容就隐了回去。
她一踏进屋子里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餐桌上的盘子还凌乱地摆在那里，徐翠红阴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麦穗和姜谷明坐在椅子上不出声，姜国宾抽着闷烟。
一见她进来，麦穗悄悄朝她做了个手势。
“我回来了...”
“砰！”
姜谷青警惕地扫视着几人，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徐翠红摔茶杯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还知道回来？”
姜谷青有些发蒙，朝麦穗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麦穗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
“我咋就不知道回来了？去帮人家治病还有错了？”
“砰！”
茶杯的盖子摔在了桌子上，徐翠红严厉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问你，你去卫生所帮忙，我咋没见你把工资拿回来？”
姜谷青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想到了李淑娟，一定是她告诉了徐翠红。
到底是没瞒住。
“没工资，我就是义工...”
姜谷青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紧张地喘不过气。
“啪！”
徐翠红突然起身甩了她一耳光，在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呆了。
姜谷青捂着脸，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眼眶里充满了泪水，随时都会掉出来。
“你打我干啥！我做错啥了你要打我！”
徐翠红生气，姜谷青比她更气，嗓门儿提高了不少。
“打你干啥？我打的就是你！你嫂子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上大学，是指着让你挣钱...”
“你可倒好，回来这山沟沟里给人家做慈善来了！就显得你能耐了？就显得你是个活菩萨了？”
徐翠红说着就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要好好教训教训姜谷青。
“我就给人家做义工咋了，我就乐意这么着，我嫂子供我上学她都没说啥你有啥说的...”
“啪！”
姜谷青话还没说完，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这回麦穗和姜谷明可反应过来了，赶紧拉开两人。
“妈，您这是干啥，青青好不容易回家，您打她干啥？”
麦穗挡在了姜谷青面前，不让徐翠红再碰到她。
“学费白交了！生活费白给了！一点儿钱不往家拿，就知道倒贴，我就不该生你这么个赔钱货！”
徐翠红急红了眼，见不得家里的钱白白流出去，指着姜谷青一口一个赔钱货地喊着。
姜谷青也不服软，推开麦穗跟徐翠红对峙。
“我咋就是赔钱货了？我造福村子里的人有啥错？乡里乡亲的我不收钱有啥错？”
“你脑子就只有钱！除了钱你还知道啥？”
姜谷青口无遮拦，气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可给麦穗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把她往身后拽了拽，压低声音警告她。
“青青！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的...”
姜谷明也扶着徐翠红坐回了沙发上。
“妈，您这计较的是个啥，就年前这几天给人家搭把手，就是给钱能给多少钱...”
姜谷明想劝她，谁知起了反效果，给正旺的火焰上有浇了一瓶油。
“你也向着她是吧！这么多钱就随便扔出去了？”
姜谷明指望不上，徐翠红把视线移向了床上坐着抽闷砖的姜国宾。
“你倒是说句话啊！连个主都做不了你回来干啥！”
姜国宾是个闷葫芦，家里的大事小事向来都是徐翠红一人说了算，这会儿被逼急了就往他身上撒气。
家里乱作一团，徐翠红的喊骂声，姜谷青的啜泣声，小米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耳膜都要被震穿了。
麦穗把姜谷青送去小偏房休息，又把姜国宾父子和两个娃推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徐翠红和她两人。
麦穗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她身旁。
“妈，我理解您这心情，就是觉得青青读大学花了不少钱，该有点儿回报...”
“可是您换个角度想想，青青才读了不到半年的医学，就算是回来收费坐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万一误诊了，这责任可大了...”
麦穗心平气和地说着，徐翠红压着性子听她的话，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腔逐渐平和下来。
见徐翠红情绪稳定下来，麦穗又接着说。
“青青医术还不够精湛，正是需要锻炼机会的时候，人家陈老中医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也不能得寸进尺是吧...”
这会儿在家里，麦穗说话的分量和从前不是一个等级的，徐翠红也愿意多听一耳朵，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虽然心里有些动摇了，到面子上徐翠红仍然绷着个脸，眉头紧皱，不情不愿地开口：
“你说的...倒也有点儿道理...”
见徐翠红被说动了，麦穗加了把劲儿。
“您看...这上大学也是个投资，哪有人投资能一下看见收益的，我做生意不也是这小半年才有了稳定收入...”
麦穗主动握住了徐翠红的手。
“所以啊妈，挣钱这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就别管青青了，随她去吧，挣钱的事儿有我和谷明呢...”
麦穗亲身尝过被工作被挣钱捆住的生活有多难过，更不希望姜谷青也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您看，这青青饭吃到一半就跑出去救人了，指不定现在还饿着呢...”
麦穗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徐翠红的表情，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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