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芬心里猛地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沈长峰，手上抓着他裤脚的力度更大了。
“沈长峰...你不信我？你宁愿信那闲话都不信我？咱们可是三十年的夫妻啊！”
张玉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沈长峰烦了，朝沈建军动动手指头。
“走，去宋高原家串串门...”
沈家一行人走在小路上，沈长峰脸上是说不出的阴冷，十分骇人。沈建华走在最后搀扶着没了力气的张玉芬，歪歪扭扭地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哪还有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
过路之人纷纷避让，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这边，宋高原家也没好到哪去，宋小娟受不了刺激，又闹又叫，胡乱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卢雅芝倒是面色平静，狭长的眸中似漩涡一般深不见底，冷冷地瞥着宋小娟发疯。
“宋支书...”
沈长峰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宋高原强打起精神，抬头望了一眼，一夜之间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脸上满是沧桑，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瞳孔也变得浑浊无光，下巴上的胡茬都顾不上清理。
宋高原一句话没说，反倒是卢雅芝主动起身招呼他们。
“外面冷，快进来...”
桌上早就备好了茶水，卢雅芝料到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提前做了准备。
张玉芬一出现，宋小娟本就脆弱的神经瞬间被击溃，失了理智一般朝她扑了过去，掐着她的脖子前后摇晃，双眼通红，牙齿死死咬着，恨不得拆她入腹。
沈建华使出好大的力气才把宋小娟拉开，张玉芬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聊聊这件事吧...”
“有什么好聊的，都是那群土包子胡说八道！”
张玉芬一缓过气就大喊了出来，卢雅芝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水。
“玉芬，事到如今，就别藏着掖着了，老宋都实话实说了...”
坐在小马扎上的宋高原抬了抬那沉重的脑袋，无神地瞥了几眼，又低了回去。
村里出了这么一个流言，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卢雅芝的耳朵里，没问几句，宋高原就顶不住压力老实交代了。
宋高原在和卢雅芝认识之前，曾经和张玉芬谈过一段感情，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遭到了宋高原母亲的反对，美其名曰门不当户不对。
当时宋高原在县里已经小有作为了，宋高原的母亲看不上张玉芬这一穷二白的小村姑，铁了心要棒打鸳鸯。
张玉芬顶不住压力，趁夜跑回了村里，可没几天就发现肚子里有了种，这放在当时可是“家门不幸”脸上无光的事，但张玉芬却偷偷留下了这个孩子，并且私下告诉宋高原。
宋小娟出生时，宋高原已经准备和卢雅芝摆酒席，大操大办好不热闹，新媳妇是南方人，长相清秀家境又好，读过书会识字，宋高原的母亲别提多满意了。
可结婚几个月了，卢雅芝这肚子就是没动静，这可愁坏了宋高原的母亲，明里暗里撺掇宋高原去看看大夫。
这一看，可看出大事了。
原本对卢雅芝喜欢的不得了的婆婆，瞬间就不待见她，什么粗活重活都扔给她干，看她不顺眼就喊她“不会下蛋”。
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宋高原就想到了张玉芬生的那个孩子，虽说是个女娃娃，但有总比没有好。
于是，宋高原借口说这是朋友家亲戚的孩子，家里人出了意外去世了，留下这么个孩子怪可怜，他就抱回来了。
卢雅芝没多想，当着亲生孩子抚养，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后来宋高原工作调回了上河村，张玉芬也和沈长峰结了婚，两人心照不宣地把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要不是这次的流言，恐怕就是一辈子的秘密。
“你怎么想？”
沈长峰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微微侧目问向另一个“受害者”卢雅芝。
“我没什么想法，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事跟我都没什么关系，要处理也是你们自己处理...”
卢雅芝托着茶托，用盖子撩开茶叶抿了一口。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是宋高原在结婚前的一桩事，她无话可说，宋小娟于她而言，私生女也好，朋友家的也罢，身上都没有她的血脉，身份更是无足轻重。
“要我看...不如让她们母女相认...”
母女相认，说白了就是要在村子里公开承认他们的关系，要把这所谓的流言坐实了。
张玉芬强撑着身子爬了过来，跪在卢雅芝的身边乞求她。
“求你...别说出去...不能承认...不能...”
卢雅芝脸上浮现一丝浅淡的微笑。
“我说了，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起波澜的一句话让张玉芬的心跌入了冰窖中，屋里的炭火烧得通红，她却感觉寒意刺骨。
宋小娟靠着门框缓缓滑了下去，再也没了力气吵闹。
这件事一直过了一个星期，两家人都默契地闭口不提，没人承认也没人否认，吃瓜凑热闹的人渐渐没了兴趣，也就无疾而终。
麦穗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张玉芬蹦哒不起来，沈建华也不敢再来找姜谷青，一下子空气都纯净了不少。
店里放着的那缸酸菜也到日子腌好了，麦穗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几根做了一道酸菜炖粉条。
猪肉切片炒出猪油，多添一点热油，加入酸菜翻炒，水要没过酸菜，在最上面铺一层粉条，炖熟就成了，撒一把小米辣点缀颜色。
姜谷青抢先拿起筷子尝了第一口，酸菜脆爽，酸酸辣辣的十分开胃，粉条炖的软而不烂，嚼几下还弹牙。
“嫂子，你这酸菜腌的真是绝了...”
姜谷青腮帮子鼓鼓的，还不知足地往里面塞东西，一说话，掉出来几粒米。
“等会儿去看看我师傅，她家里人好像过来了...”
姜谷青顺便提了一嘴要给魏寡妇送点儿过去，麦穗被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今天计划去秦红英那里转转，草草吃了几口就跑去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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