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完,家家户户陆续开始走亲戚,连着几天都有人大包小裹地拎着各式各样的食品上门。
麦穗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心思都放在做什么新菜上,从葬礼带回来的负情绪慢慢淡了不少。
这天,难得没人打扰没人上门,吃过午饭麦穗就赖在床上晒太阳,一直到天色暗下去时才慢悠悠地踩着棉鞋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她正伸着懒腰,突然余光瞟到门在两个黑影晃悠。
“谁啊?”
麦穗喊了一声,慢慢走过去看个究竟。
刚走到门口,一个瘦高的男人被推了进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表哥?”
麦穗俯身仔细瞅着那人的长相,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贾兴业。
麻杆一样干瘦的身材,个子高更显得他像个单薄的电线杆子,风一吹就会倒下。
脸上有几颗麻子,头发油亮油亮的,穿一身干净的黑色棉袄,可即便这样也盖不住他流里流气的气质。
“好...好久不见啊表妹...”
贾兴业咧着嘴角,拘谨地搓了搓手。
“穗儿,谁来了?”
徐翠红被麦穗说话的声音吸引出来,没来得及卸掉围裙就跑了出来。
看见贾兴业,稍稍一愣。
“你咋来了?”
“我...”
贾兴业还没说话,麦穗就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人,手里拎着几个大袋子,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姨妈。”
麦穗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自打葬礼结束,赵秀玲就没露过面,麦穗去赵大海那里时,他也说联系不到。
怎么突然来这了?
赵秀玲脸色不太好,眼神不自在地四处乱瞟,清了清嗓子小声开口。
“那啥...我找你...有点儿事...”
麦穗抬头望了望天上的落日。
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还有赵秀玲主动登门有事相求的时候。
麦穗觉得新鲜,侧了身放他们进了门。
姜谷青躲在小偏房里瞅着院子里发生的事,赵秀玲母子俩前脚刚进客厅,她后脚就冲出来拉住麦穗。
“嫂子,你咋把狼往家里引呢...”
徐翠红也在一旁帮腔。
“就是啊,指不定她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
这娘俩一唱一和的,倒是给麦穗搞得有点晕。
“放心吧,在咱家还能让她欺负了不成...”
麦穗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径直走进了客厅。
桌上摆满了赵秀玲带来的东西,麦穗只是浅浅扫了一眼就直奔主题。
“找我什么事?”
赵秀玲踢了贾兴业一脚,递给他一个眼神。
贾兴业轻咳一声,犹豫许久才开口。
“表妹那啥...我听说...你在集市上做生意...”
麦穗点点头,目光打量着他,好奇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吧...没工作,想...想问问你还缺不缺伙计...”
麦穗挑了挑眉。
“你不是在厂子里上班吗?”
这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赵秀玲带着一堆破布来跟她耀武扬威,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
贾兴业突然结巴起来,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赵秀玲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呵斥他:
“说呀!”
“我...我被开除了...”
“?!”
这话一出,麦穗刚抿了一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贾兴业虽然进了国企厂里工作,却本性难移,没几天就因为闹事闯祸惹了一身麻烦。
赵秀玲四处奔走说好话,却没人敢帮她,贾兴业也成了厂里第一个被开除的人。
赵秀玲把他关在家里狠狠地训斥了几天,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贾兴业游手好闲了几日,赵秀玲不想放任他这么堕落,别的地方又不愿意收留他,赵秀玲就想到了麦穗,听赵大海说,她在胡同里开了一家饭馆,这才找了个机会带着礼品上门。
原来如此。
麦穗心里冷哼一声。
原本她还真的以为赵秀玲是来走亲戚的,闹了半天还是没安什么好心。
“穗儿啊,就是想...你能不能帮帮忙,给你表哥找点事情做...”
赵秀玲这一声“穗儿”,着实让麦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前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赵秀玲软着脾气好声好气地求她,跟以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形象判若两人,这倒让麦穗十分不适应。
“不是我不帮,表哥被开除,也算是有了‘案底’的人了,我让他到我店里工作,这万一出了事...”
麦穗话音未尽,赵秀玲听出了她的担心,又踹了贾兴业一脚,眼神示意他赶紧表态。
“你放心表妹,我已经改过自新了,绝对不会再犯...”
贾兴业说得诚恳,要不是麦穗和他是亲戚知根知底,都要被他给骗了。
“那可不行,我不能因为你这随口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生意搭进去,这可是有风险的...”
麦穗不为所动,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赵秀玲脸上爬上了层怒意,但她却极力压制着自己,嘴上仍是低声下气。
“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市里买的,特别好,价格也不便宜,你看...”
赵秀玲把桌上的袋子往麦穗跟前推了推,脸上挂起一副谄媚的嘴脸。
麦穗瞄了一眼,无非是一些化妆品,和卢雅芝送她的那些,简直没有可比性。
屋里几人聊着,屋外徐翠红母女俩趴在门边偷听。
“干嘛呢你俩?”
姜谷明从山上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她俩猫着身子不知在做什么。
姜谷青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小点声儿,赵秀玲带着她儿子来了,我怕嫂子斗不过这个女人...”
姜谷明卸下背包,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姨妈来了。”
赵秀玲连忙拽着贾兴业起身,双手攥在身前,看起来十分恭敬。
麦穗嘴硬,那不如从姜谷明身上下手。
“谷明啊,听说你升职了?”
姜谷明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明白她问这问题的用意是什么。
“那段日子我也比较忙,没顾上来看看,这不特意上门...”
赵秀玲东一榔锤西一棒槌的不知所云。
姜谷明瞄了一眼麦穗,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抿唇的笑。
“你们店开了这么久我也一直没去,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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