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的铜人裂成两半时，陆沉指尖的墨笔"啪"地折断。墨汁溅在摊开的账册上，晕开一片黑斑，像极了铜人经脉中蔓延的毒素。
"大师兄！"阿竹的草鞋碾过满地账册，"守旧派三长老带着改良派的人马堵在山门外，说您教凡人种灵稻是亵渎天道！"
窗外雨幕里传来飞剑破空声，夹杂着守旧派弟子愤怒的咒骂。陆沉盯着铜人断面处蠕动的黑斑，突然抓起半截铜人砸向墙壁。
"让他们去议事堂等着。"
雨丝斜打进窗棂，在账册上晕开一片墨渍。陆沉用断笔蘸着雨水，在"灵稻种植成本"旁画了个圈。墨迹被雨水冲刷，却留下淡淡的灵气痕迹——这是他用丹火特制的墨，唯有修仙者能看见。
"阿竹，去请苏姑娘。"
竹帘掀起时带进潮湿的风，苏璃撑着一把绘有魔纹的油纸伞站在雨里。她今天穿着凡人商贾的素色长衫，腰间却挂着只有魔修才用的九转算盘。
"陆大师好算计。"她指尖拨动算珠，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教会三百农户用腐殖土培育灵稻，直接让灵米价格跌了三成。"
陆沉将半截铜人推到她面前："守旧派说这是贱卖灵气。"
"可我说..."苏璃突然俯身，发梢扫过铜人断裂的督脉，"这是把丹道里的'君臣佐使'用在了商道上。"她指尖点在铜人丹田处，"灵稻是君，腐殖土是臣，凡人劳力为佐，而您..."
铜人突然在她掌心碎成齑粉。
"您才是那个'使'。"
雨声忽然变大。陆沉看着粉末从她指缝漏下，想起上个月丹纹防伪战时，她也是这样捏碎了他特制的防伪丹。当时她说这是"去芜存菁"，第二天魔修商会就推出了更精妙的仿品。
"苏姑娘觉得，守旧派会怎么出招？"
"他们啊..."苏璃突然撑开油纸伞，魔纹在雨中泛起红光，"就像这伞上的避水咒，只会把雨水往别人身上引。"伞沿转动时，雨滴化作银针射向窗外，"听——"
"陆沉小儿滚出来！"
怒吼伴随着剑鸣刺穿雨幕。陆沉推开窗，看见反派长老踏着青铜阵盘悬浮在半空，身后三十六名守旧派弟子结成了天罡剑阵。雨水在剑阵外形成倒卷的瀑布，将议事堂前的石阶冲得七零八落。
"楚长老。"陆沉的声音混在雨里，"您脚下阵盘用的青玄玉，是去年用我改良的聚灵阵从南疆商会换的。"
剑阵突然滞了一瞬。
苏璃的笑声像一串银铃："要我说，就该把'灵稻种植术'刻成玉简，一枚卖十块灵石。"她说着真的掏出枚玉简，"比如这样..."
"妖女！"楚长老的阵盘突然射出青光，"你敢！"
玉简在苏璃掌心碎成光点。陆沉注意到其中有几个符文特别亮——那是魔修商会独有的加密手法。上次股价暴跌时，他也在做空名单上见过类似的标记。
"其实..."陆沉突然抓起案上账册，"我们可以合作。"雨水在纸页上勾勒出灵稻种植区的分布图，"楚长老的灵植园正好在凡人村落上游..."
暴雨中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某个守旧派弟子踩塌了屋顶，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天空。陆沉看着那人腰间的药囊——那是用他研发的透气锦缎缝制的，去年在拍卖会上卖了天价。
楚长老的阵盘降下三寸："你要如何？"
"用您的灵泉灌溉下游稻田，收成后分您三成。"陆沉指向账册某处，"而我会在这里..."墨迹突然燃起青火，烧出个虫蛀般的洞，"建一座丹坊。"
雨停了片刻。苏璃的伞却转得更急，魔纹在地上投出跳动的影子。陆沉发现那影子正悄悄覆盖着账册上的洞——就像上个月她"不小心"让烛火烧毁了关键的进货单。
"五成。"楚长老的阵盘碾碎一片屋瓦，"外加灵稻不得外流。"
"成交。"
当夜子时，陆沉独自站在试验田里。月光下的稻穗泛着诡异的蓝，这是他用丹渣改良的第三代灵稻。远处传来窸窣声，他头也不回地抛出块灵石。
"苏姑娘还要看多久？"
灌木丛中走出个戴斗笠的农妇，粗布衣下却露出绣金线的鞋尖。苏璃摘下斗笠时，发间的银簪正巧接住坠落的露水——那滴水转眼结成了冰晶。
"我来取答应您的报酬。"她摊开掌心，冰晶里封着枚微型阵图，"魔修商会最新的货运路线。"
陆沉却看向她身后的稻田。月光下，本该金黄的稻穗正在悄悄变成紫色——这是魔修特有的毒壤侵蚀的征兆。他想起白天那个被魔纹覆盖的账册破洞，突然明白了什么。
"其实楚长老说得对。"他踩碎脚下一株变异的稻子，"有些东西确实不该教给凡人。"
苏璃的银簪突然射出一道寒光，将整片试验田冻成冰雕。在冰层覆盖前的刹那，陆沉看见所有稻穗的芒刺都变成了细小的魔纹。
"现在，"她踩碎冰层走过来，"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合作了。"
冰晶在她掌心融化，阵图投影出纵横交错的灵脉。其中三条正穿过守旧派的灵植园，而陆沉新建的丹坊恰好卡在交汇处。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陆沉摸到袖中半截铜人——这是白天他偷偷藏起的另一半。断口处有黑斑在蠕动，像极了正在魔化的稻根。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冰田上时，苏璃已经离开。陆沉从冰里挖出几粒未变异的稻种，发现每粒胚芽上都刻着微型魔纹。这手法他太熟悉了，和上个月破解的防伪丹纹如出一辙。
阿竹的惊呼从田埂传来："大师兄！楚长老的灵植园..."
陆沉望向北面天空，那里正腾起诡异的紫烟。他攥紧稻种，掌心传来灼痛感——魔纹正在往血肉里钻。这疼痛让他想起铜人裂开时，那道贯穿任督二脉的黑线。
"去准备飞舟。"他碾碎稻种，紫黑色的汁液渗进指缝，"我们要去趟南疆商会。"
晨雾中，最后一粒稻种从他指间掉落。胚芽上的魔纹突然亮起，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卍"字。这个符号陆沉在古籍上见过，是上古魔修用来标记"鼎炉"的印记。
飞舟升起时，他看见试验田的冰层正在融化。紫色的稻穗破冰而出，在风中摇摆如妖魅的手指。更远处，楚长老的灵植园上空，紫烟已经凝成巨大的丹炉形状。
袖中的半截铜人突然发烫。陆沉知道，当铜人彻底变黑时，就是魔纹完成侵蚀的时刻。而那时，恐怕整片灵稻产区都会变成...
"大师兄！"阿竹指着飞舟下方，"农户们怎么都在往田里撒紫土？"
陆沉没有回答。他正看着掌心——那里有道新生的黑线，正沿着掌纹向手腕蔓延。线条的走势，和苏璃昨晚展示的货运路线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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