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陆沉蹲在被妖植破坏的灵田边缘，指尖捻起一撮泥土。灰褐色的土粒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带着不自然的焦黑。三天前那场妖植暴动的痕迹仍在，三十亩新垦灵田如今像被烈火灼烧过般死气沉沉。
"土壤里的木灵气枯竭了。"他喃喃自语，指甲缝里嵌满泥土也浑然不觉。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杂役弟子们抱着药锄远远站着，谁都不敢靠近这片"受了诅咒"的土地。
"陆师兄..."年纪最小的杂役壮着胆子开口，"执事长老说，这批玉髓草要是再种不出来..."
陆沉突然起身，沾满泥土的道袍下摆扫过焦土。弟子们齐刷刷后退半步，却见他只是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竹简在晨光中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
"去库房取三斤月华草籽，再要二十袋腐灵土。"陆沉的语气像是炼丹时念叨药材清单，"后山那五亩老灵田的雪灵芝全部移栽到东面坡地。"
杂役们面面相觑。年长的弟子大着胆子问："可雪灵芝再有两个月就能采收，现在移栽..."
"轮作。"陆沉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吓人，"就像凡人种麦子要休耕，灵田也需要呼吸。"他手指划过焦黑的土地，一道淡青色灵气渗入土中，转眼就被贪婪地吞噬殆尽。
这个发现让陆沉三天没合眼。当执事长老第三次来催问灵田进度时，他正把第七种灵草混进试验田。长老的咆哮声惊飞了檐下灵雀："胡闹！青岚宗立派千年，哪有灵田轮作的规矩！"
"所以千年灵脉才会枯竭。"陆沉头也不抬，将一株幼苗埋进调配好的腐灵土。他手背上的灼伤还没结痂——那是昨天测试妖植反应时留下的。
执事长老的胡子气得发抖："你当自己是神农再世？这些歪门邪道..."
"王长老。"清冷的女声从回廊转角传来，月白色裙裾扫过青石阶，"贵派的季度账目，可是写着急需这批玉髓草抵债呢。"
陆沉终于抬头。晨雾中走来的女子执一柄水墨团扇，扇面上"渡劫阁"三个字若隐若现。她鞋尖沾着露水，却精准地停在那片试验田边缘。
"苏掌柜倒是消息灵通。"王长老脸色阴沉如铁，"但修仙界的事..."
"商业合约可不管修仙还是修魔。"苏璃的团扇轻点账本，"按约定，三日后交不出货，青岚宗在云州城的铺面就要抵给我们渡劫阁了。"
陆沉突然插话："给我十天。"他沾满泥土的手指向试验田，那里有几株幼苗正泛着反常的紫光，"轮作制能让灵田恢复肥力，但需要时间重新平衡五行灵气。"
苏璃的团扇顿了顿。陆沉注意到她腕间玉镯刻着古怪的符文，不像寻常防御法器。正当他想细看，女子已经转身对王长老轻笑："看来贵派这位丹师，比某些老古董更懂生存之道呢。"
当天夜里，陆沉蹲在试验田边记录灵植长势时，一阵幽香飘来。苏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月白裙裾在夜风中泛起涟漪，像一泓倒映星光的泉水。
"你知道为什么妖植会暴动吗？"她突然问，团扇指向远处黑黢黢的老灵田，"那些雪灵芝在哭。"
陆沉握笔的手一僵。他确实感应到灵田深处有微弱的意识波动，但从未想过...
"渡劫阁有本《万物交感录》。"苏璃的嗓音忽然变得飘渺，"上面说连续种植同种灵植超过百年，它们的精魂就会觉醒。"她俯身时，发间银钗擦过陆沉耳际，"就像人被逼到绝境会反抗。"
月光下，陆沉看清了她玉镯上的符文——那是魔修常用的噬灵咒。但当他猛地抬头，苏璃已经退到三步开外，团扇掩着唇角："别担心，我对拯救灵植没兴趣。只是好奇...一个丹师真能种出会跳舞的玉髓草？"
十日期限到的那天清晨，青岚宗上下都挤到了后山。试验田里，本该是翠玉色的草叶全都泛着淡紫，在晨风中摇曳时竟真的像在起舞。更惊人的是土壤——三天前还死气沉沉的焦土，此刻蒸腾着乳白色灵雾。
王长老的罗盘刚碰到田埂就疯狂旋转。"五行灵气循环自成！"他失声惊呼，这分明是洞天福地才有的征兆。
陆沉却盯着叶片上细微的纹路发呆。这些纹路组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忽然有人碰他手肘，苏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递来一册账本。
"轮作制能让产量提升三成。"她指尖在某行数字上轻轻一划，"但灵植变异后的药性..."
话音未落，试验田中央那株最高的玉髓草突然无风自动。草叶舒展的瞬间，整片灵田的紫光如潮水般向四周漫延，所过之处泥土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人群爆发惊呼，几个杂役弟子跪下来开始磕头。
陆沉却感到脊背发凉——那株玉髓草的影子在阳光下分明是个人形。而苏璃的团扇正不偏不倚地遮住了这个异象，扇面上"渡劫"二字红得刺眼。
"看来陆道友的轮作制..."她轻笑一声，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唤醒的不只是土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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