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的风裹挟着灵脉特有的清冽气息，陆沉手中的罗盘指针仍在疯狂颤动。商清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他正盯着指针指向的那片山谷——那里灵气浓郁得几乎肉眼可见，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陆师兄，您还没休息？"
陆沉没有回头，只是将罗盘收入袖中。"我在想，为什么守旧派会如此反对灵脉的商业开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那股执拗，"明明可以双赢。"
商清影的裙裾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她走到陆沉身侧，指尖轻点那片紫光萦绕的山谷。"因为恐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恐惧改变，恐惧未知，更恐惧...失去控制。"
陆沉终于转头看她。月光下，商清影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神。他突然想起那个绣着雷纹的香囊——"渡劫传说"的营销概念正是出自她手。
"你似乎很了解守旧派的想法。"
商清影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我更了解市场。看看这个。"
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陆沉皱眉，拈起盒中那颗形似"凝神丹"的赝品。"仿得真像，连药香都模拟了七分。"
"市面上已经出现三批了。"商清影合上玉盒，"再这样下去，'玄天阁'的招牌就要被假货砸了。"
陆沉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颗假丹，指腹感受到细微的凹凸——那是丹炉火候不均留下的痕迹。突然，他眼神一凝。
"丹纹..."
"什么？"
"真正的极品丹药，在成丹瞬间会自然形成独特的丹纹。"陆沉的声音渐渐兴奋起来，"就像人的指纹，每一炉丹药的丹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商清影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用丹纹防伪？"
晨光初现时，陆沉已经在他的丹房里试验了七次。各种颜色的灵火在丹炉下跳动，映得他额角的汗珠晶莹剔透。第七炉丹药出炉时，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成了！"
丹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商清影端着茶盘站在门口，看到陆沉手中那颗泛着金光的丹药时，茶盘微微一倾。
"这就是..."
"丹纹防伪。"陆沉举起那颗"凝神丹"，阳光透过窗户，在丹药表面投射出细密如蛛网的金色纹路，"我在丹成瞬间注入一丝神识，纹路会随神识波动产生微妙变化，根本无法仿制。"
商清影放下茶盘，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纹路。"美得就像...天道运行的轨迹。"
陆沉愣了一下。这个形容太过精准——丹纹本就是天地法则在微观层面的显现。他不由多看了商清影一眼，却发现她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既像是赞叹，又像是...狩猎者看见猎物时的兴奋。
"我们得给这个技术起个响亮的名字。"商清影很快收敛了那种眼神，转而露出商业式的微笑，"就叫'天纹印记'如何？"
三日后，玄天阁正厅。
十几位来自各大门派的采购代表围坐在长桌旁，目光都聚焦在陆沉手中的丹药上。陆沉清了清嗓子，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商业会议。
"诸位请看，这是我们新研发的防伪技术..."
"荒谬！"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介绍。厅门处，白发苍苍的反派长老拄着龙骨杖大步走来，每走一步，杖底的阵法符文就亮起一圈青光。
"丹道乃通天之术，岂容尔等如此玷污！"长老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在丹药上做标记？这和市井商贩在猪肉上盖章有何区别！"
厅内一片寂静。陆沉感到喉咙发紧，但他没有退缩。"长老，市面上假丹横行，若不加以区分..."
"那就提高炼丹门槛！"长老的龙骨杖重重顿地，一道青光顺着地面蔓延到陆沉脚下，"而不是用这些下九流的手段！修仙者当以修为论高低，何时开始比拼这些奇技淫巧了？"
陆沉感到脚下的青光如毒蛇般缠绕上来，那是禁锢类阵法启动的前兆。就在他准备运功抵抗时，一阵香风掠过身侧。
"长老此言差矣。"
商清影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之间，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匣，匣盖开启的瞬间，一道七彩霞光笼罩了整个大厅。
"这是..."长老的攻势微微一滞。
"用'天纹印记'技术炼制的'九转还魂丹'。"商清影的声音如清泉流淌，"诸位请看，这丹纹是否暗合天道运行的轨迹？"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颗丹药吸引。在霞光映照下，丹药表面的纹路竟如星河般缓缓流转，隐约构成一幅周天星图。
"这..."长老的眉头紧锁，但眼中的怒意已经变成了困惑。
商清影趁机上前一步。"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这不是玷污丹道，而是将丹道提升到了艺术的高度。"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神秘的韵律，"每一颗'天纹丹'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都承载着炼丹师那一刻的神识感悟..."
陆沉惊讶地发现，长老的表情开始松动。更让他惊讶的是，商清影这番话竟与丹道的至高理念不谋而合——丹纹本就是天地法则的具现化。
"而且，"商清影突然转向那些采购代表，"我们可以为每位贵客定制专属丹纹。比如青霄门的道友，可以选择与门派徽记相呼应的云纹..."
代表们顿时骚动起来。陆沉看到几位掌门已经开始低声讨论定制事宜，而长老则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复杂的挣扎。
会议结束时，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陆沉独自站在玄天阁的后院，望着满月发呆。他成功了，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商清影对丹道的理解，精准得不像一个商人应有的水平。
"在想什么？"
商清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月光下，商清影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一个帮你把丹道价值最大化的合作伙伴。"她递来一卷账册，"看看这个，'天纹丹'的溢价达到了普通丹药的三倍。"
陆沉翻开账册，突然在某一页停住了。"这是什么？'丹纹溯源'服务？"
"哦，那个啊。"商清影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根据丹纹反向推演炼丹时的天地灵气变化，号称能帮助修士感悟天道...当然，收费不菲。"
陆沉猛地合上账册。"这根本是..."
"骗局？"商清影轻笑，"可那些世家子弟就吃这套。他们愿意花十倍价钱买一个'与天道共鸣'的幻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陆沉读不懂的光芒，"有时候我在想，整个修仙界，不就是一个精心包装的骗局吗？"
夜风吹过，陆沉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那颗"九转还魂丹"——商清影是从哪里得到如此珍贵的丹方的？
"明天开始，"他听见自己说，"'丹纹溯源'服务暂停。"
商清影挑了挑眉，却没有反对。"如你所愿。"她转身时，裙裾在月光下划出那道熟悉的银色弧线，"不过陆师兄，你迟早要面对一个事实——"
"什么？"
"在商业和修真的十字路口，没有纯粹的道路可走。"
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这句话在夜风中飘荡。陆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炼丹时的灼痕。他突然不确定，那些金色的丹纹，究竟是防伪的标记，还是某种他不了解的、更危险的事物的开端。
月光偏移，照亮了院角的一块石碑。那是玄天阁创派祖师留下的训诫，上面只有四个斑驳的大字：
"丹心不染"。
陆沉伸手抚过那些字迹，却摸到了一道新鲜的裂痕——那裂痕的形状，恰如一道丹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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