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的诵经声还在山谷间回荡，陆沉已经站在了演武场最高处的观礼台上。他指尖残留的丹火气息与晨雾交融，在青石地面上拖出细长的影子。下方广场上，穿着各色服饰的凡人商贾正与青袍弟子们混在一处，将百年清寂的修仙圣地变成了喧嚣集市。
"荒唐！"观礼台西侧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守旧派长老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进陆沉的后背，"让这些满身铜臭的蝼蚁踏破山门，你可知护山大阵要耗费多少灵石？"
陆沉捻着袖口沾染的丹砂，目光扫过人群里某个鹅黄色的身影。三天前还戴着镣铐的苏姓女子，此刻正举着鎏金算盘给商队讲解"灵气折现率"。
"三长老若嫌吵，"陆沉突然转身，腰间玉牌撞在栏杆上发出清越声响，"不妨看看这个。"他从袖中抖出一卷账册，最后一行的朱砂数字鲜艳得刺眼，"光是入场费就够维持大阵运转半年。"
东侧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凡人抬着丈余高的红木箱经过，箱缝里漏出的灵光晃花了守旧派弟子的眼。那是南疆商会进献的"九转琉璃盏"，据说能照见丹药品相。
"陆师兄！"负责接待的小道士慌慌张张挤过来，道冠都歪了半边，"参赛者要求用测灵盘当赌注，可库房里只剩..."
"拿我的青玉鼎去。"陆沉解下腰间锦囊，突然瞥见苏姓女子正对商队使眼色。她发间新簪的银铃随动作轻响，正是那夜观星台上失落的法器。
三长老的冷笑像淬了毒的冰锥："与魔修沆瀣一气，这就是你的商道？"
演武场中央突然爆发出惊呼。某个锦袍少年用凡铁匕首切开了玄铁丹炉，露出里面流转的七彩丹云。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去，将守旧派布置的警戒符咒踩得粉碎。
"这叫跨界创新。"陆沉扶正小道士的道冠，声音混在鼎沸人声中却异常清晰，"就像用魔修的窃运阵改良护山大阵——三长老不也受益良多？"
正午的阳光刺破云层时，苏姓女子已经站在了决赛高台上。她面前摆着的不是丹炉，而是十几种闪着异光的矿石。当解说宣布这是"渡劫期养颜丹"的原材料时，台下女修们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用荧光石替代鲛人泪，确实精妙。"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手指掠过矿石时带起细小的电光，"可惜魔气淬炼的痕迹，瞒不过元婴修士。"
银铃突然无风自动。苏姓女子转身时，袖中滑落的契约书上赫然印着守旧派的长老印。"陆大师不妨猜猜，"她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传入陆沉耳中，"是魔修想偷丹方，还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场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一队披甲武士推开人群，盔甲上陌生的家徽闪着冷光。领队高举的玄铁令箭上，缠绕着与苏姓女子腰间如出一辙的暗纹。
"奉家主令，请陆大师过府一叙。"武士的声音震得摊位上的瓷瓶嗡嗡作响，"关于...劳动法改良事宜。"
陆沉摸向腰间锦囊的手突然顿住。本该装着青玉鼎的锦囊里，不知何时多了枚温热的银铃。当他抬头时，正好看见三长老在观礼台阴影里捻须而笑，枯瘦的手指间有暗红丝线一闪而逝。
暮色笼罩山门时，参赛者的灯笼将石板路照成星河。陆沉站在丹房最高处的飞檐上，看着苏姓女子随武士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她临走时塞来的绢帕上，用丹砂画着副残缺的阵法图——正是劳动法石碑背面的纹路。
演武场上空突然绽开巨大的烟花，那是商会特制的"灵石焰火"，炸开时会落下细碎的光点。弟子们欢呼着去接，却没人注意到那些光点落地后，正沿着守旧派白日布置的符咒痕迹，悄悄连成诡异的阵型。
陆沉摩挲着银铃上的刻痕，突然想起晨读时某个新弟子的问题："《商经》上说'利之所在，皆为道场'，那魔修赚的灵石也能用来炼丹吗？"
夜风吹散了未出口的回答。山门处的喧嚣渐渐平息，而更深的暗流正在灯笼照不见的地方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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