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来了。”
陈宗文招呼着他坐下：“听说你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还有空过来？”
“陛下面前的红人有很多，即便我不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相比之下，还是岳父岳母更重要。”
陈宗文登时就乐了。
倒是也怪不得自古上位者都爱宠信奸佞了。
这话听着的确舒服。
沈让挨着霍昭坐下，见她手里茶盏空了，便自顾自地给她倒了盏茶。
陈宗文看着他这举动直摇头。
得，这未来也是个什么事儿都听媳妇儿的。
“你们两个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陈夫人道，“我们这一次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你们办事之前，可得叫人来跟我们说一声才行。”
“还得过一阵呢，”霍昭道，“成亲还是……挺麻烦的。”
她以前在清水村也见过旁人成亲，虽然知道在正式的典礼之前，要准备很多东西，但是自己成亲了才知道，要准备的东西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陈夫人又忍不住把云家拉出来骂了一顿。
陈宗文的脸色也暗暗沉了下去，嘴唇翕动了几下，显然也是在骂人。
最后，是陈夫人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那些准备的东西，都是你母亲出面为你置办的，等你成亲那日才累呢，到时候才有你受的。”
郡主出嫁的嫁衣是有规制的，凤冠霞帔美是美，但是霍昭可不会好受。
“那天，娘会陪着我吧？”
“那是当然！”陈夫人想也不想地道。
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会陪在霍昭身边。
霍昭就没再说话。
只要有陈夫人陪着她，她就什么也不怕。
那厢，陈宗文开始问些朝堂上的事。
沈让一一对答，没有一丝隐瞒，末了道：“陛下知道我是来见您的，就让我给您传句话，让您尽快进宫一趟。”
陈宗文扯了扯嘴角。
他就知道，只要回了雒阳，那位是说什么都得见见自己的。
他点点头：“明天就去。”
众人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请他们出去用饭，又是一场热闹。
——
次日，陈宗文本该进宫，但是无奈前一天晚上喝得实在过于尽兴，早上就没起来。
他一想，自己只说了今天会进宫，却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所以睡一觉起来也无妨。
于是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起来匆匆吃了个午饭，就紧赶慢赶地进了宫。
毫不夸张地说，宫里的人一见着陈宗文，那一个个都激动得快哭了。
看着他们，陈宗文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陛下的脾气还是不太好哈。”
陈宗文话音刚落，御书房里就响起一道冷哼：“朕上了年纪，耳朵还没聋呢！”
陈宗文听了半点不慌，上前几步进了御书房，朝着皇帝行礼。
他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进宫，但是这些礼数早就已经深深地刻进他的骨子深处，即便许久不做，也依旧不显得生疏。
皇帝叫他起来，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叹了口气：“你倒是还跟以前差不多。”
早起的时候，皇帝特意照了照镜子，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头发斑白，脸上也留下了无法忽视的岁月痕迹。
此时一看陈宗文，他竟没什么变化。
陈宗文笑着道：“臣就知道，年轻的时候长得显老一点不是坏事。”
皇帝绷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皇帝又叹了口气：“上次听你这么油嘴滑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十几年间，身边的老人对他是愈发敬重，他说一，那些人就不敢说二，对于皇帝而言，这是好事，但对于一个人而言，却难免叫他觉得寂寞。
陈宗文拱了拱手：“见陛下眉头不展，逗陛下一乐而已。”
皇帝抬手赐座，问起他在吉州的事。
君臣二人聊了几句，陈宗文又问起宁王。
但是皇帝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当初，没有看错人。”
陈宗文刚要辞去太子太师一职的时候，皇帝还觉得愤怒，觉得陈宗文有眼不识泰山，但是现在，各种事实表明，陈宗文是对的。
陈宗文道：“臣是外人，陛下却是宁王生父，有些事情，是旁观者清。”
皇帝点了点头，突然道：“最近雒阳里的事，你听说了吗？”
陈宗文摇摇头。
“朕的老大，你还有印象吧？”
陈宗文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是，是个挺……晚慧的孩子。”
晚慧。
意思是陈宗文在的时候，没看出大皇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跟聪慧两个字都不搭边。
但那又是皇帝的儿子，陈宗文有话不能明说，情急之下也只能冒出这么两个字来。
皇帝按了按眉心：“如今老二倒了，他倒是活跃起来，却不是活跃着夺嫡，而是给老三补课。”
“补课？”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大天天叫老三去他那，跟老三讲朝堂上的势力分布和自己的经验，后来把老三说得烦了，他又追到老三府上……总之，朕现在是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别说皇帝看不懂了，陈宗文也不懂了。
这闹的是哪出？
身为身陷夺嫡之战的皇子，趁着他人势弱，不赶紧抢占先机，反而去扶植对手？
怎么，大皇子这是觉得三皇子太弱了没意思，想上点难度不成？
问题是以大皇子的手段，真上了难度，他恐怕不是对手啊！
陈宗文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三殿下如何？”
“老三……从前跟他母亲是一样的性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前头困难，又退回去了，至于手段……暂时看不出来，”皇帝道，“正好你回来了，你闺女也要成亲了，以后不如直接留在雒阳，帮朕看看吧。”
陈宗文连忙道：“臣已经阔别朝堂这么多年，已经看不懂了，为免误了大事，陛下还是另选他人吧！”
这么多年，陈宗文过惯了逍遥日子，真要让他重新回到朝堂上，他可不愿意。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
陈宗文不语，态度却十分坚定。
最后，皇帝只好叹了口气：“那你留在雒阳，时时进宫陪朕喝点酒总行吧？”
“陛下，臣这次回来只是小住，过两天还是得回去的。”
皇帝彻底没辙了，干脆不再说这事，只听陈宗文说各地风光，权当是自己不能亲眼目睹自己治下江山的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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