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
浩瀚如山的压力？
沉默中的厚重，窒息一般的感觉？
听完卢植的话语，马家家主马续，他老迈浑黄的双眼中，精光一闪，严肃问道：“以你的人生阅历，以及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你确定他能在不知不觉之间，给你这种压力？”
卢植点点头，回应道：“没错。”
等到这句话音落地之后，马续深吸气，说道：“接下来的话，只许你我知道，你能做到吗？”
卢植立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出了这个门，学生会忘记今天的一切。您说。”
“与当今陛下相比，他如何？”马续，他是这么问的。
听见这话，卢植是猛然瞪大双眼，两眼犹若铜铃，也大如牛眼。
瞧见卢植沉默不语，马续眯起眼睛，冷哼向卢植说道：“说。”
“差了一筹，陛下圣心难测，宛如深渊深不见底。董魁那座山，填不满。”卢植，他是这么说的。
“人是会成长的，数年之后呢？”马续追问道。
“未必能填满。”
“得了西凉家业，十年之后呢？”马续又问道。
“无渊无山，大地齐平。”
“二十年后呢？”马续，又问了一句。
‘噗通’一声，卢植双膝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学生才疏学浅，看不到二十年后。能看十年，已是极限。”
“退下吧，天色已晚，回去歇息。”
马续下了逐客令，这位老人，他在此时看向房间里的灯光烛火，有些愣愣的出神。
卢植倒行十数步，在临近门槛时，才转过身向外走！
走的干脆，走的有些急，走的也有些心慌。
等到这会客大堂，只有马续一人时！
这位八九十岁的老人家，他看着烛火在灯油中跳动，幽幽说了句：“当日送他光武金銮时，我应该沉着性子，哪怕不进门，也得等他出来，看一眼再走啊。评价如此之高？这卢植，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沉默，会客大堂里，很沉静。
在沉静片刻后，马续终于又说话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六月十九日，瘸腿老狗爷，他有点不正常！
这老家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个由头，把胡赤儿和胡车儿两兄弟给揍了。
胡赤儿很听话，因为董魁曾经说过：“入了我的旗，就是我的兵。除了老子以外，谁他娘敢欺负你们，你们就直接给我弄死他。出了事，我扛着。”
胡赤儿真的很听话，挨了揍之后，他是抡起七十二斤重的八棱亮银锤，依仗自己身穿甲胄，只攻不守，锤锤都是冲着狗爷的脑袋砸去。
瞧见自家哥哥胡赤儿动了手，胡车儿也是有样学样，也轮着一柄一模一样的锤子，共同攻击瘸腿老狗爷。
狗爷那叫一个生气呦，是气的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
他现在，是只想杀人！
宝刀不老，狗爷是抄刀子就跟这俩憨货打在了一块，刀招犹如乌云密布，招招凶残，招招势大力猛。
狗爷发誓，他是真想砍死这俩憨货！
奈何，铠甲的防御能力太强，砍了十几刀，愣是没砍破这铠甲的防御。
狗爷恼了，最终是撇下胡家两兄弟，拎着刀冲进董魁的房间里，揪着董魁的脖子吼道：“老五他娃娃，你他娘的摊上事了。就两条路，一是把胡家两兄弟给我剁碎了喂狗，二是也给我一套那样的甲胄。”
困意朦胧的董魁，已经蒙了。
董魁幽幽说了句：“狗爷，下次我睡觉的时候，您别冲进来行吗？您知道吗，要不是您在进门之前，在院子里怒声叫骂，把我给惊醒了，那您现在稳稳就是一具死尸。这不是在开玩笑，除了李进，没人能进我周身四尺。这是真的，真是会死人的。”
等到董魁，听完狗爷把胡家那两憨货的事情，给说了一遍之后。
董魁翻着白眼，说道：“狗爷，你这是在抢劫你知道吗？您无缘无故发了火，揍了人，还不许人还手？现在还借着这个由头，问我要一套甲胄。您跟我说实话，您是想抢劫，还是想讹人啊？”
“少废话，就两条路，你是准备杀人，还是准备给我甲胄？”
狗爷的话语虽然是在询问，但是狗爷此刻，已经先一步抢了董魁放在床边的甲胄。瞧他那副爱不释手，搂在怀中就不撒手的模样。董魁知道，自己这套甲胄，是一准保不住了。
一念至此，董魁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马车的车厢里，还有一百多斤这种材料。这套甲胄您放下，这是我给自己量身定做的。等有空了，我给您做一套。”
“少废话，白马寺没有铁匠用具，赶紧起床洗漱，然后滚去找工具。老子今天就要你开炉，现在就想要。当年要是有这种甲胄护着，你知道我们会少死多少人吗？”
话语至此时，瘸腿老狗爷是近乎疯癫的笑着，边笑边流泪的叫道：“当年苦啊，连他娘的皮甲都凑不齐全。有太多兄弟都是光着膀子上阵，去跟敌人拼杀。妈了巴子的，都说我们段字旗能打，都说我们武艺好，可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是活活给逼出来的。那时候要啥没啥，不能打，就得死。”
“我算什么？我屁都不是！我他娘就是一个穿着甲胄的孬种，真正的勇士，全他娘光膀子上阵，被人给砍死了。”瘸腿老狗爷，还在继续说着，泪流满面。
听着这些陈年往事，董魁终于明白了，在夏育的训练之下，乌海大营那种以残甲为宝，以赤身上阵拼杀为荣的扭曲价值观，到底是从何而来。
六月十九日这天，董魁没去洛阳城，而是选择去乡村，购买了一整套铁匠用具！
路途间，董魁遇到了一个糟老头子。
胡赤儿和胡车儿两兄弟不在，所以没人告诉董魁，这八九十岁的糟老头子，就是当日给董魁送光武金銮的马续。
“小伙子，下棋吗，大盘灭国棋。”乡村土路边，糟老头子马续，他戴着一顶草帽，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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