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
听见这话,土生土长的张绣,看了眼身边的北宫玉,在心里嘲讽一句:忠心?你们又不是没造过反,现如今乖巧,无非只是因为董家在这西凉的地面上,很强横而已。
这句话,也只能在心里嘲讽。
张绣,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
没办法,张绣的依仗是张济,张济现如今,也只是一个靖远渡口的守将而已。再看看月氏一族,在这土匪窝一般的西凉地面上,几经起落,传承了千百年。现如今,月氏湟中义从的威名,声势浩大。部落人口六十万有余,底蕴和根基,人缘和宠幸,样样都不缺。
张绣,可不敢真得罪北宫玉!
北宫玉,是被张绣给气走的,当北宫玉离开后,胡车儿在张绣身边,好奇的问道:“你好像很讨厌他?”
“月氏的乱民,杀了我爷爷。上一任月氏族的北宫伯玉,还杀了我爹和我大伯。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他?若非今时今日,同在董字旗下效力,我都想直接一枪捅死他。狗日的,这个仇,看来在我这一代,是没法报了。”
张绣此话说完,随后嘟囔道:“得忠心啊,忠心能得宠,得宠之后,能立功的机会就越多,功劳越多,就越得宠,地位也会越稳。玩命干呗,当老子发达了,我非弄死他不可。月氏杀我家两代人,他娘的,血海深仇啊。”
听见这话,胡车儿不由拍了拍张绣的肩膀,说道:“你就别想了,北宫玉,是我家少主,内定的月氏一族继承人,他会是未来的北宫伯玉。除非你能强到,足以对抗整个月氏一族,否则的话,我家少主,就绝不会偏袒你。湟中义从的战斗力,有多恐怖,你心里也清楚。所以啊,你放弃吧!”
初听此话,张绣直接跳脚,开口直骂娘!骂完之后,是一脸的哀愁与幽怨。
胡车儿临走时,还向张绣说了句:“少主让我告诉你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有本事,靖远会是你的跳板,祖厉重骑大营,才是你成长的舞台。西凉现今只有三处训练大营,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张绣的眼睛亮了,千恩万谢,高兴之余,这家伙竟然是抱着胡车儿,忘乎所以的对着那张丑脸,亲了两口。
胡车儿则是恼了,长这么大,头一回被男人给亲了。气的胡车儿是一脚踹过去,大骂张绣是个混蛋。
张家与月氏那点破事,董魁心里清楚的很!
西凉,就是这副德性。
多了不说,往上翻三代,随便找出两个军中派系,就总能在他们之间,找出一些仇恨。
没办法,以前穷啊!
为了生存,内斗厮杀,几百年都是这样杀来杀去。使得血债积累,在如今这董家立旗,强行整合,在这还算平静安稳的局面之下,派系之间的血仇,那是盘根环绕,比一团乱麻还要乱。
坏处无穷,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彪勇善战的势力和部落,在那几百年的内斗厮杀中,早就死绝了。现今还活着的,性情之野蛮,民风之彪悍,能令天下担忧胆颤。
西凉口碑不好,大汉骂西凉是蛮子,外族骂西凉是土匪。简而言之,就没人为西凉说好话,畏惧西凉的彪悍战斗力,却也总想着找机会,耍阴招,捅一刀!
对于董魁来说,一月八日,这是很平静的一天。
对于李进而言,一月八日,这是很悲惨的一天。
檀石槐是在清晨撤军,扔了董魁,往西迁徙,想要从长城阔口,南下入侵。
战争,从正午时分开始打,在面对檀石槐的正面猛攻,仅仅只是小半个时辰,守豁口的两万军队,就已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李进被俘,北宫伯伤残,是马家六爷带领残军撤退。
这一天,是属于马家六爷的一天,这个糟老头子,骑着那匹老到掉牙的老马,拿着红缨马槊,阵前会见已然胜利的檀石槐。
这二人会面,马家六爷直奔主题,只说了句:“我当年没杀你,你欠我一条命,如今,我来收债了。”
檀石槐看着马家六爷,看了很久,他才说道:“当年,你并不知道我是谁,你的高傲,让你不屑于杀我。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我万万没有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是啊,谁能想到,堂堂檀石槐,不坐镇中央,指挥全局,竟然会以将领的身份,磨练战场冲锋陷阵的匹夫手段?当年我若是知晓你是谁,纵使豁出性命,也必定会把你斩杀当场。”
提起当年的往事,马家六爷尽是懊悔,他出身世家,高傲啊,不屑于杀一个手下败将。可他万万没想到,当时他眼中的那个手下败将,竟然会是檀石槐!
此时此刻,檀石槐听见这话,不由笑道:“你我之间,可没什么情份可言?事情起因,不做争辩。事情的经过,我也懒的跟你争论。看在,你的确是没杀我的份上,你走吧!你都一把年纪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战场已经不属于你了。你滚吧,就如你当年一样,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宣布,让我滚!”
“我来西凉,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斗将,把李进放了。我当年放你走,你如今,放他走。”马家六爷,他是这么说的。
听见这话,檀石槐想了想,随后他点头同意了。理由有三个:
第一,饶命之恩,不得不还,这是草原上的硬规矩。两军阵前,马家六爷此时挟恩图报,檀石槐就是想不认账,都不行。
第二,檀石槐心胸开阔,李进那点手段,不被檀石槐放在眼里。对他而言,放走李进,跟放走一只爬虫,并无区别!都一样啊,都对檀石槐构不成任何威胁。放走一只没威胁性的小爬虫,去维护草原的硬规矩,这是檀石槐赚了。
第三,檀石槐需要有人探路,探出一条能渡河的路。
这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件事,有一个老迈的糟老头子,以老迈白发之躯,阵前斗将,强杀鲜卑十二将。
这一天,所有还活着的西凉军,都看到有一个糟老头子,在连杀十二将之后,拖着满身伤残,手持红缨枪,骑着一匹老马,满怀赴死的心,哈哈大笑冲向檀石槐。
年轻,真好啊!
当年,他就是这样带人冲锋的。当年,他就是这么赢的。当年已成追忆,年轻,真好啊!
看着这一个糟老头子,明知是死,还要冲锋而来。檀石槐叹了口气,说道:“送他一程,让他带着荣耀,去黄泉!”
一声令下,鲜卑阵营,万箭齐发。
那场面,遮天蔽日,乌黑乌黑的万箭,组成了乌云,遮挡了阳光,遮天蔽日。
在这阴影下,马家六爷,这糟老头子,放肆大笑,策马冲锋,满眼皆是追忆!
在奔往黄泉的路上,一个老头,一匹老马,一杆红缨枪,大红的披风,赴死的心,这糟老头子在大笑中,虎啸龙吟道:“我曾锦衣鞭名马,一日看尽长安花。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提刀江海浪淘沙!”
一月九日,凌晨天不亮的时候。
李进带着残军,沿着长城一直往东跑,残军有两千。在昨日正午,开战之后,两万就变成了两千,现如今,还是两千。
檀石槐,根本就没想杀尽残军,他把李进当狗驱赶,逼着残军为求活命,给鲜卑大军探路。
李进满脸悲愤,在渡过冰层之后,他扑在董魁怀里,哭着喊道:“给我兵,让我断后,我要宰了他,他杀了六爷,给我兵,他把我当狗撵,我要宰了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在身上咬块肉下来。他娘的,士可杀不可辱,死在战场上我毫无怨言,匹夫,他羞辱我。”
听到这消息,董魁是身躯一晃,险些没站稳。
董魁险些跌倒,是胡赤儿伸手扶住,董魁掐着李进的肩膀,问道:“六爷不是在前天就走了吗?他怎么会死在长城豁口?那是晚儿的六爷啊,你让我怎么跟我媳妇交代?”
“谁跟你说六爷,在前天离开了长城豁口?他一直都在啊,他是求着檀石槐放了我,六爷,六爷死的惨啊,被万箭射成了筛子,临死都想往敌军大旗更进一步,六爷没了。”李进哭喊着,如此说道。
董魁,他已经呆了!
是胡赤儿向李进解释道:“前天,少主收到六爷的信,信上就三句话:我走了!对我家晚儿好点!你与王同袍,假王窃国的事,应该是稳了!”
听见这话,李进沉默了。
董魁至此才懂得,那三句话是啥意思。
走了,不是回家了!
马家是当今最有权势的门阀军贵,马家六爷,马家嫡系死在了战场上,大汉朝堂,必将风起云涌。马家派系,马家的门徒故友,必定是合伙煽风点火,誓要报仇。
一人死,塑仇恨。煽动朝堂,点一把火。举着复仇的旗帜,没人敢拦着不让马家报仇?
想报仇,谁去当那个屠夫?
仇人是谁?仇人是鲜卑啊!
为孙女婿死,扶持孙女婿去给老爷子报仇,名份与实力,合情合理,光明正大,谁敢拦着?马家死人了,谁还敢在这种时局之下,揪着董魁的错误不撒手?谁还敢嗷嗷叫着,要将董魁论罪处死,伏法谢罪?
也因此,董魁与王同袍,假王窃国这件事,随着六爷的死,就已经安稳了一半!
想明白了这一切,董魁凤目含泪,抬头望天,轻声自语道:“六爷啊,这份恩情,您让我怎么还啊?这一笔良心债,我得念叨着一辈子。六爷,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董魁此生,宁负天下,不负晚儿!六爷,我这辈子,是晚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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