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临听闻，心中一震，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又被狠狠扯了一下。
刘志国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谜团。
按照现有的证据来看，即便事发了，刘志国也只不过会在牢里蹲上几年。以他的犯罪事实，远远达不到执行死刑的地步。
可他却意外地在家里烧炭自杀了。
此刻，王宏亮就像一把锐利的钩子，抛出的几个问题，全在一点点一点点的将陈临所有的心思都勾了出来。
“走，去吃面。”
陈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王宏亮既然愿意说，就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全盘托出。
此刻着急也无济于事。
两人走出病房，穿过昏暗的走廊。
电梯里的灯光闪烁不定，映照在王宏亮那张憔悴的脸上。
陈临偷偷打量着他，这个男人面容疲惫，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挣扎，但在这背后，似乎又藏着一股决绝。
出了医院，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寒意。
陈临裹紧了外套，和王宏亮并肩朝着面馆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某种沉重的情绪上。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那家面馆。
面馆规模不大，狭小的空间里，几张桌椅稀稀拉拉地摆放着，只有寥寥几个食客，各自安静地坐着。
店内弥漫着一股冷清的气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葱香，却不见有人招呼。
陈临刚要开口询问正在煮面的老板，手腕却被王宏亮一把拉住，将他带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王宏亮站稳脚跟，挺直腰杆，大声喊道：“老板，两碗……”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回头看向陈临，询问道：“我喜欢这里的素面，味道很特别，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陈临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碗面上，目光始终紧锁在王宏亮的脸上。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动作快了许多。
没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被端了上来，面条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王宏亮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眼前的素面是什么珍馐美味。
他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条，接着又从桌上倒了几滴香醋，舀了几勺辣椒油，动作熟练而自然。
待全都拌匀后，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陈临却对香味仿若未闻，双眼紧紧盯着王宏亮，仿佛要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读出什么。
王宏亮吃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察觉到陈临的目光一直紧锁着自己，便一边吞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先尝尝，这面真的不一般。”
陈临看着王宏亮吃得那般满足，心中的急切稍稍缓和了些。
他拿起筷子，学着王宏亮的样子，轻轻挑起一筷子面，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本以为会有独特的滋味，可实际上，这素面除了那股淡淡的葱香，再无其他特别之处，甚至比不上县委大食堂里的早餐。
“这面，味道也就这样啊。”陈临忍不住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失望。
王宏亮先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温柔，又有些许苦涩。
他放下筷子，眼神变得有些悠远，缓缓开口：“我知道这面其实很普通，但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早早离异，就剩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那时候，这馆子里最便宜的就是这么一碗素面，可要能吃上一次，对我们来说也是奢望。”
陈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看着王宏亮，此时这个男人的疲惫与决绝似乎有了更深刻的注解。
“后来，我一边打工一边上大学，最后毕业后成功考上了公务员。”
“那时候，我本以为生活从此就要好起来了。”
“可两年前，妹妹被查出了心血管之类的病，又过了一年，直接发展成了终末期心力衰竭。”
说到这里，王宏亮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生活仿佛跟我开了个玩笑，每次有好消息的时候，坏消息就会接踵而来。”
“这面馆，是我和妹妹以前常来的地方。每次她吃完面，都会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所以，每次吃这面，我都能想起和妹妹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苦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王宏亮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回忆都深深藏进心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边，仿佛在触摸过去的时光。
陈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直击要害：“所以，你跟陆立春做了交易，成为他的内应，帮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证据，而他给你钱，是吗？”
王宏亮的手顿了一下，筷子悬在半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陈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声说道：“有些事，不是我想做，而是我不得不做。”
陈临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王宏亮的眼睛：“为了你妹妹？”
王宏亮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继续搅动着碗里的面条。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根面条都承载着他无法言说的沉重。
陈临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王宏亮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先不说这个了，你说说刘志国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宏亮抬起头，眼中的追忆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
他伸手抬了抬眼镜，镜片反射出一丝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刘志国不是自杀。”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王宏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整理思绪。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那天本来是刘志国约了我，说要谈些事情。你想想，如果他真的打算自杀，还会提前约我吗？”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断定他不是自杀？”陈临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信服。
“不，这只是其中一个细节。”王宏亮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更加凝重，“那天我去了他家，刚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皮鞋的男人匆匆从他房间里出来。”
“那人神色慌张，时不时地四处张望，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文件袋。”
陈临的语气中闪过一次急切：“你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王宏亮摇了摇头：“没有，他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侧脸的一部分。”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甚至还有皮鞋的男人，为什么会戴一顶鸭舌帽？一看就不是正常访客。”
“后来呢？”
“后来我上楼敲门，敲了很久都没人应。”
“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就从窗户朝里看，结果发现刘志国已经倒在了地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炭味。”
陈临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飞快地梳理着这些信息。
他回忆起了那天与徐书意夜探刘志国别墅时见过的那个穿皮鞋的男人。
然而，当时他躲在床下，并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只模糊记得一双锃亮的皮鞋。
而如今，王宏亮在描述那个神秘人时也提到了皮鞋——这绝非巧合。
陈临抬起头，目光如刀般锐利：“你告诉我这些真相，到底想做什么？”
“给我十天时间。”王宏亮语气急促，却不容置疑。
“你想干什么？”陈临皱眉追问。
“这件事，你最好别知道太多。”
王宏亮神色复杂，低声说道，“总之，我需要十天的时间，在此期间，不要派人跟踪我。”
他顿了顿，声音中透出一丝笃定：“如果一切顺利，十天之后，你会知道所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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