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纪委大院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
瞿文雁推开车门，温暖的阳光瞬间洒满全身。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久违的光明——下水道里那潮湿阴冷的气息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瞿主任早！”门卫老刘笑着打招呼，”今天气色不错啊。”
瞿文雁回以微笑，指尖不自觉地抚过手腕上尚未消退的勒痕。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大院角落里那棵桂花树淡淡的香气。
“是啊，天气真好。”她轻声回应，迈步走向办公楼。
随着双脚一步步的靠近大门，明媚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走廊里，同事们忙碌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
瞿文雁在办公室门前顿了顿，转头看着不远处门上的“专案组组长”名牌，思绪不觉回到了出院之前。
思绪回到出院前的那天下午，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瞿文雁记得自己坐在陈临病床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滨海广场的幕后黑手可能不是陈克应，”陈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是万盛集团。”
瞿文雁当时不自觉地皱起眉：“万盛？他们资金充裕，没必要冒这个险……”
“没人会嫌钱多。”陈临打断她，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滨海广场那片地是市政用地，按规定不能商用。但现在呢？”
他冷笑一声，“打着政府公园的幌子建商业广场，清水县和新谭县的交界处突然冒出这么个庞然大物……”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清晰，陈临撑着坐起身，伤口让他微微皱眉。
“等广场建成，就算定性不合程序，但两县到时候互相摊责任推诿扯皮，最后谁还能真正监管？”
“而且黄熙杰和黄伟宏肯定会用上级的力量压住滨海广场的事，等时间一久，滨海广场真的变成了商业广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到时候，就算再查，他们也不怕了。等到商业广场建成，黄家父子早就用GDP和就业率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瞿文雁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病床边的扶手。
她注视着陈临苍白的脸色，压低声音问道：“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陈临摇了摇头：“目前只有一个人证。”
“三年前担任市自规局规划处处长的盛颂江，现在是万盛集团的行政部经理。”
“行政部经理？”瞿文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难办了。”
她的指尖在扶手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转头看向陈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瞿文雁一直以为陈临在全心的调查陈耀才的案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时间查别的。
这个盛颂江，纪委那边可没他的信息。
陈临便告诉了他孔德旺的事。
还说了盛颂江以官复原职的诱惑让孔德旺重任新谭县市委书记后，就举报他贪污受贿。
到时候，一个县委书记的举报，黄熙杰就能以此做些事情了。
“结果呢？”瞿文雁身体微微前倾。
陈临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们算错了一点——孔德旺早就不想当官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这位前县委书记正在家里泡茶呢，而且那院子里的土还重新翻了一遍，看样子还想种点菜。”
“原来如此。”只是瞿文雁仍摇了摇头道：“但没有物证，仅凭一个退休县委书记的证词，怕是不太好办……”
陈临看向瞿文雁认真道：“所以，我想让你秘密调查一下……”
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将瞿文雁拉回现实。
她推开门，窗台上的绿植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
放下公文包，瞿文雁轻轻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
小王抱着一摞文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瞿主任，陈耀才案的补充材料都整理好了。”
“放桌上吧。”瞿文雁头也不抬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
待小王放下文件准备离开时，瞿文雁突然开口：“等等。帮我调一份万盛集团的详细资料，越全面越好。”
“好的，我马上去办。”小王点头应下，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瞿文雁走到窗前，伸手轻抚绿植的叶片。
脑海中又浮现出医院里陈临那副模样。
她喃喃道：“说话那么客气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不帮你？”
回想着在医院的时候，陈临说话的语气，瞿文雁一时有些闷闷了起来。
“哼，等我到时候查出东西了，看你还会不会用那个语气跟我说话！”
她小声嘀咕，指尖不自觉地用力，一片绿叶应声而落。
只是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叶片，瞿文雁又突然有些懊恼。
…………
同一时间，临江市纪委书记办公室。
周昌明的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龙井茶香。
李志强端起青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任务完成了，我过几天就准备回省委复命。”李志强放下茶杯道。
周昌明正在沏茶的手微微一顿，热水从紫砂壶嘴倾泻而下，在茶海中激起一圈涟漪。
“这么急？”他抬眼看向李志强，“临江的案子，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处理。”
听到这话，李志强眉头微蹙：“收尾工作？周书记的意思是……？”
“哦，不是陈耀才的事，他的事是怎样，就怎样汇报。”
周昌明给李志强续上茶，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不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些事实，可能需要更全面的调查才能看清。”
办公室里的挂钟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李志强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思索着周昌明话中的深意。
“周书记是觉得……还有人没落网？”李志强试探性地问道。
周昌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他背对着李志强，目光落在远处高耸的万盛集团大厦上。
“李组长，”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临江还有些人，一直没能查清楚。”
“就像这杯茶，表面看着清澈，底下可能还有沉淀。”
李志强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作为省委巡视组组长，他太明白周昌明这番话的分量。
这不是普通的案情通报，而是希望他亲自介入的信号。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变得异常清晰，“嗒、嗒、嗒”，像是某种倒计时。
“半个月。”李志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我最多还能在临江待半个月。”他直视着周昌明的背影，“省委那边，王书记已经催过一次了。”
周昌明转过身，思索了一会道：“半个月……应该够了。”
说罢，他走回茶桌前，给李志强重新斟了一杯茶：“正好可以喝到今年的新茶。”
李志强接过茶杯，茶汤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他突然想起当年当纪委的时候，老领导说的一句话：好茶不怕细品，真相不怕久查。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志强一饮而尽，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不过老周，这最后一杯茶，我希望喝得明明白白。”
周昌明微微一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轻轻推到李志强面前。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标记，只在封口处盖着一个鲜红的“密”字章。
窗外，一片梧桐叶随风飘落，正好落在窗台上。
远处，万盛集团那栋标志性的玻璃幕墙大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随着日头的升高，整栋建筑的阴影如巨兽般缓缓伸展，渐渐笼罩了大半个临江市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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